
紫鈴靜靜地凝視著楓夜的側臉,那張線條冷硬、總是寡言沉靜的臉龐此刻依舊看不出任何特別的情緒起伏,只是語調依舊維持著一貫的平淡,彷彿在敘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尋常事物。然而,不知為何這份過於平靜的語氣,卻如同無聲的警鐘,在她心底敲響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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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聽你說得這麼詳細」她纖細的眉尖微微一挑,清澈的紫瞳中閃過一絲探究的光芒,語氣壓低卻帶著一絲認真:「你……該不會,曾經親自去過那個艾爾茲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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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並沒有立刻給予回答,他的目光如同凝固的星光,投向遠處溪流蜿蜒延伸的盡頭,那裡被茂密的樹木遮擋,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綠意,他的眼神深邃而悠遠,像是在追尋著某個難以捉摸的思緒,又像是在回憶著一段塵封已久的過往,許久之後他才淡淡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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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幾天……我確實去過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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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輕描淡寫的應答極輕,卻像是一顆小小的落石投入了一片寧靜的湖面,在紫鈴的心湖中激起了細微卻清晰的震盪。她那雙紫色的眼眸微微一頓,其中的探究之色更加濃郁,卻沒有急著追問,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接下來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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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的聲音微微停頓,隨後更加低沉地繼續說道:「妳倒下的那天,我隱約感受到一股掃視與定位追蹤,那股氣息……非常特殊,充滿了古老而陌生的力量,我無法準確判斷那是敵人,還是潛在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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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依舊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但紫鈴卻能清晰地捕捉到其中那一絲極其凝重的意味,彷彿那道來自遙遠北方的掃視,並非只是單純的窺探,更像是一種有意識地尋找與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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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說下去,聲音壓得更低,彷彿在述說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那道視線所蘊含的能量,不屬於我們所認知的這個世界,它更像是來自亙古,精準、沉默、無情……我當時無法分辨它的真正意圖,那種感覺,就像被一尊沉睡的古老神祇所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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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吸了一口略帶濕潤的林間空氣,那雙深邃的眼眸緩緩轉向林木之外,遙望著北方連綿起伏的遠山,語氣變得更加深沉,彷彿那裡隱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秘密:「所以,我去了。順著那道殘留的氣機餘痕,抵達了神廟森林的外圍,而我所看到的,是艾爾茲域引以為傲的白鋼刃團,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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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的目光微微收緊,如同夜色中凝聚的寒星,語氣緩慢而沉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極其幽深的記憶中艱難地拖拽而出,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質感:「他們……死得極其一致,那種一致性,反而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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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具屍體,全都是頭顱與軀體分離,切口平滑得如同被最鋒利的刀刃瞬間斬斷,宛若某種精準到毫釐不差的切割,那些是戰鬥中瞬間斬殺的痕跡,乾淨俐落得不像是激烈的搏鬥,是一場無聲的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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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眼窩全部是空的,眼球就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精準地吸走一般,只留下兩個乾淨、空洞的漆黑孔洞,凝視著虛無,彷彿連靈魂都被一同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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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我仔細檢查那些身體時……幾乎所有的內臟、骨髓,甚至連血脈核心所在的位置,全都消失了。沒有破裂的痕跡,沒有燃燒、腐蝕的殘跡,只留下一個個空殼——像是被什麼力量,強行剝去了所有器官與生命的根本構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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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共三十七具屍體,無一倖免,全部人都被抽走了所有屬於生命的痕跡。那些已經不能稱之為屍體,更像是毫無價值地遺棄空殼模板——乾淨、空洞、死寂,沒有留下絲毫掙扎或痛苦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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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的語速依舊不快,聲音也維持著一貫的平靜,然而,他的語氣卻彷彿越說越深沉,如同潛入無底的深淵,將那場發生在遙遠神廟森林中的殘酷景象,一寸一寸地在她面前細緻地剝開,如同攤開一幅用鮮血和死亡繪製的恐怖畫卷,試圖將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與詭異,完整而清晰地呈現在紫鈴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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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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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平靜的敘述,如同冰冷的溪水般流淌,卻在紫鈴的心底掀起了陣陣寒意。他的語句忽然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所阻斷,並非因為話語已盡,而是因為一隻微顫卻堅定的手,已緊緊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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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的手指微微收緊,那力道卻異常堅決,彷彿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那雙總是冷靜自持、如同最純淨的紫水晶般的眼眸,此刻明顯浮起了一層不安與恐懼的水光,如同被夜霧浸潤的花瓣,顯得脆弱而無助。她微微仰起臉龐,語聲輕得幾乎是低喃,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懇求,無比清晰地傳入楓夜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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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你不要再說了,我……覺得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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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是一個容易被恐懼所吞噬的人,經歷過無數次生死交鋒,也曾數度徘徊於重傷絕境的邊緣,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個初出偏遠村莊、對世界充滿懵懂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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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楓夜方才所描繪出的那幅如同冰冷地獄般的景象,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恐懼——一種超越了單純暴力與血腥的冷酷,一種近乎抽離生命意義的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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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能夠承受利刃加身所帶來的痛苦,也能夠直面死亡的威脅,但她本能地無法忍受那種「生命曾真實存在過,卻被一種冰冷而無情的力量靜默地抹去所有痕跡」的恐怖景象。那種空洞與寂靜,彷彿連靈魂都被一同吞噬,留下的只是一具毫無意義的軀殼,這讓她感到難以言喻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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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靜靜地垂下眼眸,目光落在紫鈴那雙因為不安而微微泛白、緊緊抓著他墨色衣袖的手指上,沒有試圖將其拉開,也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安撫。那一瞬間,他彷彿也被紫鈴的恐懼所牽動,陷入了某種無聲的、關於曾經那個死亡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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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是想嚇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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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開口了,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低沉,不再是那種置身事外的平淡敘述,反而更像是一種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終於選擇坦誠吐露的內心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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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不想讓妳一直以為,這個世界是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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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從紫鈴緊抓的手指,緩緩移到她那雙依舊帶著水光的紫眸,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有對殘酷現實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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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與異族與獄獸之間的矛盾,並不像妳現在所看到的那樣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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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淡淡地落在前方林間,被陽光映照得斑斕閃爍的葉隙間,彷彿在穿透層層霧障之後,看到某些早已沉積心底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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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從來都不公平的爭奪——而且,其殘酷程度,遠遠超乎妳現在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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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依舊不疾不徐,平靜得如同在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自然法則,沒有絲毫的激昂或渲染:「可這種爭奪,其本質是好是壞,站在不同的立場,誰也無法輕易斷言。也許牠們是錯的,也許我們人類也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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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低下頭,那如同夜色般深沉的聲音,如同微風拂過平靜的水面,輕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緩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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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競爭,誰也不會真正成長。若所有人都選擇安逸與依賴,那最後的結局,只會是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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