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言；誓言】 - 【逝言；誓言】59. 五十九、「隱隱茶香，夢醒無聲，心向夜行無歸途。」

霧氣仍濃，風聲低鳴，山壁上的血痕與塵屑猶未褪去，但紫鈴醒來時，空氣裡已沒有戰鬥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那道她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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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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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冽、幽遠，宛如晨曦初綻，又像風過靜湖。無聲地，將一切傷痕與混亂一點點抹去，像是為她在重壓後鋪上了一層最溫柔的緩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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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緩緩睜開眼，她躺在一處高台茶亭下，身上覆著一層薄毯，靜靜地，身邊一切安詳寧靜。遠處可見整齊排列的茶樹如波濤起伏，茶霧自山谷而起，輕繞山巒。天光從枝隙落下，灑在她額前，為她帶來一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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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痛感、沒有濕血，連筋脈中的絞痛都已然退散，只剩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清明與安定，從氣海深處慢慢溢出，她緩坐起身，發現自己的魔力運轉竟前所未有的順暢，甚至連她未曾意識的細小損傷也全然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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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靠療癒術或藥品完成的修復，而是——天地自然的溫養，像是這座結界本身，便是一方被精心雕琢過的修復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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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是哪裡。

“夜”的據點——同時也是莫塵的結界。

——那個能讓靈脈歸寂、能讓重傷轉安的地方。

那個，她曾與楓夜一同踏入、第一次真正見識到”夜”成員核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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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望著自己雙手掌心，那裡依稀還有戰鬥時留下的傷痕印記，如今卻已平復如初，乾淨得像未曾染血，紫鈴抬頭望向結界之外的遠山，眼底閃著異樣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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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偶然，也不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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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若不是他，自己不會活著回來，也正是這份力量的落差與真實，讓她更加下定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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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永遠都只是被保護的那個人。」

「總有一天……我要成為能站在這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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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成為「夜」的一員不是誰的安排，而是她自己的選擇，同時也是自己，真正想變強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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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如絲，茶香淡遠，結界的深處傳來水聲，如山泉滴落玉盞，清脆、悠遠。那是一種不屬於塵世的節奏，彷彿連時間都在此刻緩了下來。紫鈴站起身，衣袍微揚，她順著氣息的指引，緩步踏入茶香更濃處。步履所至，草葉不驚，石徑靜伏，一切如初——卻與她記憶中那片初見之景，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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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下，一人早已坐於石桌前，仍是那襲素色長袍，指間輕握白瓷杯，氣息溫潤內斂，如霧中清泉，又如松間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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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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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她曾僅見一面，卻足以讓她印象深刻的「夜」之成員，他沒有立刻看她，只是在茶盞邊沿輕輕一轉，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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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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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微微一怔，然後點頭：「……像是剛走出一場風暴，又被風送回一口安靜的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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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輕笑一聲：「只要能留下一口氣，便是此地的第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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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卻不帶絲毫冷漠，紫鈴聽著，卻覺得那語氣中隱含著某種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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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妳帶回來的時候，沒說一句話。」

「但他的眼神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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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忽然道，茶水入盞時聲音輕得像雨落琴弦，紫鈴靜靜聽著，沒有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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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知道，他不會輕易動手，更不會輕易……帶人進來，畢竟這裡並不一般。但，就因為是這樣，也進一步的表示……妳在他眼中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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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抬起眼來，看著她，那眼神沉靜如初霽的湖面，卻又彷彿能映出某種更深層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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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看過妳戰鬥，卻有問他關於妳的事，但他從未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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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抿一口茶，聲音不高，但句句落在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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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第二次帶妳來這裡，就已經說明——妳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用行動告訴我們——妳，值得他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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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聞言，指尖微顫，她沒有出聲，只是靜靜望向茶盞中飄散的茶霧，那香氣依舊溫潤，卻像某種壓在心口許久的重量，忽然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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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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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條沒有人看見的路，忽然被一縷光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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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開口，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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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想走的道路，也不想讓楓夜失望，因此——我想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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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沒有回應，只是重新將茶盞斟滿，動作從容優雅，語氣輕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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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急著證明。」

「妳只要知道，”夜”不會收『最好』的人，只收那些在絕境裡，還願意走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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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微微一笑，眼神低垂，語氣溫潤如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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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一種……不願被命運定義的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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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中的茶盞輕輕推向她，盞底靈氣微漾，茶香如水中月影，靜靜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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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茶，回應的從來不是實力，而是心念。結界中茶香會修復身體，也會篩選人心。」

「妳能再次站在這裡，不是因為有人為妳求情，也不是因為妳幸運，而是因為——連這片茶氣都承認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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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笑意微深，像是捎帶幾分調侃，又像是一種最自然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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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若不介意，以後叫我一聲塵叔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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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聽著，心中忽然一震，卻不是震驚，而是一種久違的悸動，那句話，不像誇獎，更像是一種無聲的確認，確認她已不再是那個只能依賴他人庇護、在霧中尋光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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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接過那杯茶，指尖貼上盞緣，靈氣如春泉細流，自掌心潤入經脈，卻像有一盞燈，自盞中亮起，照進了她心底最幽微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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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聲呢喃，語氣極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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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塵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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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聲「塵叔」，說出口時，她自己都微微一怔，這一刻，她忽然明白，所謂「夜」不只是強者的歸屬——也有相互扶持與照顧！她輕啜一口，靈氣入喉，溫潤清澈，竟比她以往所喝過的所有療癒之物都更自然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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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原本想將那份感謝說出口，卻在詞句還未成形時，聽見茶亭外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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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又在用這種話騙人心了，莫塵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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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柔和清亮，帶著調皮與親昵，卻不失落落大方的自信與從容，那聲音中帶著些許驚喜，卻沒有絲毫生疏，反倒像是久別重逢的親人，紫鈴一愣，轉頭望去，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穿過茶園邊緣的霧氣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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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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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著深藍行衣，身形修長，眉眼清麗如畫，五官精緻卻不張揚，彷彿山水間描繪出的柔麗剪影。長髮如墨，在光與霧中微微泛著柔亮的弧度，隨步伐輕盈而飄動。她的氣質安靜而內斂，如霧中月色，又如林間初霽，讓人一見便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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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中提著竹編茶籃，腰間掛著幾枚旅者才會使用的工具與符袋，行走間落落大方、毫無拘束，一如她本身那種不帶防備的親和與溫柔，那張熟悉的笑容仍如記憶中般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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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果然是被帶來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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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笑著，語氣自然，語尾帶著調侃的柔意，那一瞬，紫鈴彷彿感覺整片茶園的霧氣都變得柔和了些，紫鈴眼中驟然浮現欣喜之色：「沂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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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麼受傷了……」

「你們這群喜歡闖的人，總是讓人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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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姊姊心疼地皺起眉，半是責備半是關心，她一邊說著，一邊取出隨身的傷藥與布巾遞上，卻發現紫鈴的傷早已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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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小紫鈴，妳這恢復得也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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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了眨眼，狐疑地湊近幾分，觀察紫鈴手臂與衣袖處的舊傷，發現連疤痕都消得乾乾淨淨，她轉頭望向莫塵，眼神頑皮中帶著幾分促狹：「虹魔晶帶來的增幅嗎？太厲害了！塵哥，我怎麼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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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輕輕一笑，語氣溫和，目光這才轉向紫鈴，像是終於將一切線索串起來般，語調平穩卻頗有意味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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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妳就是紫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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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平淡，卻像是將一枚落葉輕輕放入水中，剛好落定，紫鈴微怔，卻並未感到突兀，反而有種理所當然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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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夜說……他會離開個幾天，有些事情，他要單獨處理！不過妳放心，他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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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輕聲開口，語氣依舊溫和，紫鈴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她知道，以他的性子，若說會回來，便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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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塵續道：「這段時間，妳在這裡好好調息，結界裡面可以保證妳的安全，等身體恢復後，妳再四處逛都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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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姊姊從旁插話，語氣半是輕鬆半是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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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邊茶好、水清、人不多，剛好適合療傷，也適合發呆……」

「在這裡，不用拘束，妳可以找喜歡的地方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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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鈴望著兩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不像戰後的疲憊，更像終於放下一點什麼後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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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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