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料店最後一盞燈也識趣地熄滅了，若涵和曉陽像兩個剛看完午夜場電影的傻瓜，站在冷清的街頭，夜風帶著點涼意，輕輕撩撥著他們的臉頰，好像在嘲笑剛才那頓飯的尷尬氣氛。
「真沒想到，你這傢伙居然也會喝酒，」若涵笑著說，兩杯清酒下肚，臉頰上泛起一層淡淡的、像bug一樣的紅暈，「我還以為你會先計算酒精分子對腦細胞的不可逆損害率，或者分析乙醇的化學式呢。」
曉陽推了推那副礙事的眼鏡，嘴角難得地向上彎了個小小的弧度，像個程式碼裡被遺忘的微笑符號：「根據數據分析，適量飲酒確實有助於緩解中樞神經系統的壓力。當然，前提是嚴格控制在每日攝入不超過25克純乙醇的安全閾值內。」
「看吧！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若涵誇張地大笑著，伸手指著他，像發現了什麼稀有物種，「連喝個小酒都要計算到精確的毫克數！你的人生是不是就是一堆參數啊！」
曉陽正準備一本正經地反駁她這個明顯不符合數學邏輯的誇張修辭，若涵的手機卻突然像中了病毒一樣，瘋狂地響起了連續不斷的提示音，簡直是噪音污染。
「我去，什麼情況？」她手忙腳亂地從那個塞滿了雜物的包裡掏出手機，螢幕亮得能閃瞎人眼，「該不會是我那些熱情過度的粉絲又在搞什麼鬼吧……」
她的聲音突然卡殼，像被掐斷了網路連線，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微張開，形成一個標準的「O」型，蠢得可以。
「怎麼了？伺服器崩潰了？」曉陽皺起眉頭。
「我的老天鵝啊！」若涵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度，像個破了音的警報器，「我的粉絲…我的粉絲數量…居然暴漲了十萬！就今天晚上這一會兒！」
她手指飛快地在螢幕上滑動，臉上的表情從極度震驚切換到無法理解的困惑，最後變成那種又想哭又想笑的扭曲表情：「曉陽，你最好自己看看這個，太詭異了。」
曉陽狐疑地接過手機，一行醒目的大標題像病毒彈窗一樣映入眼簾：《冰山理工男的終極寵妻（？）現場直擊：這才是高智商生物的戀愛方式！》。影片內容赫然是他們前幾天在那家裝潢過度的咖啡店裡的場景，他正一本正經、面無表情地為若涵講解那杯所謂「補償咖啡」的沖泡參數，而若涵則在一旁露出一副「天哪他好可愛雖然我聽不懂」的傻瓜表情。
「這…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曉陽困惑地問，像個第一次遇到bug的新手程式設計師，「那天店裡並沒有其他人拍攝我們。」記憶體搜索完畢，確認無誤。
若涵搶回手機，繼續像刷副本一樣瀏覽著評論區：「應該是店裡的監控錄影，被哪個閒得沒事的店員剪輯了一下發到網上了。你看這些評論，大家都被你那種『反差萌』給萌得七葷八素了。」
「反差…萌？」曉陽像處理未知指令一樣，困惑地重複著這個他詞庫裡沒有的詞彙，顯然無法理解其內在邏輯。
「就是表面冷得像冰塊，實際上卻超級細心體貼的那種反差啊！」若涵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像個被戳中笑點的傻瓜，「你看這條評論，笑死我了：『這位理工科小哥哥簡直是行走的戀愛教科書！外表千年寒冰內心火山爆發！蘇炸了！』」
曉陽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充血變紅，像過載的伺服器指示燈：「這種毫無根據的主觀臆測，缺乏任何科學數據支持。」
「噢噢噢，還有這個！」若涵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地繼續滑動螢幕，「我們那個『災難約會戀愛指南』的影片又被翻出來鞭屍了，這次還有人做了詳細的逐幀分析，說你全程那些僵硬的小動作，其實暗示了你——」
「我不想知道。」曉陽冷冰冰地打斷她，像強制結束一個錯誤進程，邁開長腿大步向前走去，「這種無聊的網路狂歡，純粹是浪費頻寬和算力。」
「喂！等等我啊！」若涵像個小跟屁蟲一樣，小跑著跟上他，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別裝了！你明明也在偷偷看評論，對不對！」
曉陽沒有反駁，只是微微低下頭，用調整眼鏡的動作掩飾自己那張快要燒起來的臉頰。他的手機在他的口袋裡安靜地持續震動，無聲地提示著數十條未讀消息和@提醒。
這場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網路爆紅，像個意外觸發的系統事件，完全超出了他們任何人的預期和控制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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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週後，若涵那間原本就不大的臥室，幾乎快要被各種時尚品牌像垃圾一樣寄來的禮物給淹沒了。她像個被戰利品包圍的女王（或者說，倉庫管理員？），坐在床上，身旁堆滿了各種化妝品、服裝和看起來就很貴的電子產品，手指在筆記型電腦的鍵盤上敲得飛快，像在打摩斯密碼。
「又一個邀約，」她頭也不抬地對站在門口的曉陽說，語氣平淡得像在報天氣預報，「某個聽起來就很甜膩的知名巧克力品牌，想要我們拍他們的情人節限定廣告，報價嘛…」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吊人胃口，「是我們上次那個堪稱『災難片』的約會直播收入的…五倍。」
曉陽像個門神一樣靠在門框上，眉頭微微皺起，像程式碼裡出現了語法錯誤：「你知道我對這種純粹的商業作秀活動的立場。」
「我知道，我知道，你那套『缺乏實際意義』、『浪費時間』的陳詞濫調，」若涵合上電腦，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語氣裡帶著點無奈，「但是，親愛的曉陽同學，這些天上掉下來的邀約，確確實實解決了我們的燃眉之急，不是嗎？你那個聽起來就很燒錢的專案，不也因為這波莫名其妙的『謎之關注度』，意外獲得了新的投資嗎？」
確實如此。自從那段該死的咖啡店影片和隨後一系列被瘋狂轉載的直播片段像病毒一樣擴散開來之後，他們倆在網路上的知名度就像坐了火箭一樣呈指數級增長。若涵的設計作品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聚光燈下，曝光度高得嚇人，甚至有業界知名的藝術總監親自發私信邀請她去參加設計工作室的面試；而曉陽那個聽起來就很枯燥的程式設計專案，也因為他這個「冰山理工男」人設的意外爆紅，獲得了投資方前所未有的青睞。
甚至，若涵參加的那個設計比賽的評委會主席，居然也在社交媒體上關注了她，還在她的作品底下留言說什麼「期待你的決賽精彩表現」，簡直像小說情節。
但隨之而來的，是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的商業邀約和無孔不入的公眾關注，讓人有點喘不過氣。
「我不否認這些計畫外的意外收益，」曉陽謹慎地措辭，像在選擇最優的演算法，「但我們需要全面評估其長期影響。過度的曝光必然會帶來不可預測的風險，特別是考慮到——」
「那輛陰魂不散的黑色轎車，我知道你想說這個。」若涵嘆了口氣，打斷他，「不過，它最近好像沒再出現了，對吧？也許是膩了？」
曉陽點點頭：「數據顯示，自從我們開始頻繁出現在公共場合之後，它的確暫停了定點監視。但這並不代表威脅已經解除，可能只是…更換了監視策略，轉入了更隱蔽的模式。」真是個好消息，不是嗎？
若涵從床上站起來，走到曉陽面前，微微仰頭看著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立刻拒絕掉那些看起來就很誘人的邀約，關掉直播，刪掉帳號，從此退隱江湖，過上平靜如水的普通人生活？」
「不，」曉陽的回答再次出乎她的意料，「我的意思是，我們需要更加謹慎，制定一個更為周密的應對計劃。這些商業機會確實能夠解決我們眼前的短期經濟困境，但我們絕對不能讓它們反過來主導我們的生活和決策。」
若涵驚訝地眨了眨眼：「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居然願意繼續配合我演這場…有點荒謬的戲？」
曉陽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從純粹的數據分析和成本效益角度來看，目前階段的收益率確實具有不可忽視的戰略價值。同時，一定程度的公眾曝光，也為我正在進行的、針對背後潛在勢力的調查，提供了某種程度上的…掩護。」
若涵忍不住笑了：「說人話，曉陽，別跟我扯這些專業術語。」
曉陽的嘴角非常難得地、非常輕微地向上揚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願意繼續，我可以配合參與這些商業活動。當然，前提是在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合理的範圍內。」
「真的嗎？」若涵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通了電的燈泡，「那真是太好了！我還一直擔心你會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活動而超級厭煩，甚至直接格式化我呢！」
「確實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系統不相容，」曉陽坦誠地承認，「但是，觀察到這些活動讓你感到愉悅，並且對你的設計事業產生了顯著的正面影響，我並不反對在可控範圍內，偶爾參與。」
若涵不由自主地又向前靠近了一步，仰頭看著他那張缺乏表情的臉：「謝謝你。我知道你有多麼討厭那些閃光燈和像喪屍一樣的人群。」
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非常近，近到有些危險。空氣中似乎瀰漫著某種無形的、噼啪作響的靜電。若涵甚至能聞到曉陽身上那股淡淡的咖啡殘留香氣，和他那種獨特的、像是某種程式設計師專用香水的檀香味，他們的呼吸幾乎要不分彼此地交織在一起。
就在這個氣氛微妙到極點的時刻，若涵的手機非常不合時宜地、尖銳地響了起來，像個粗暴的錯誤提示音，瞬間打破了這份脆弱的寧靜。
她像是被燙到一樣，有些慌亂地後退一步，接起電話：「喂？…是的，您好，我是張若涵…什麼？星築娛樂？…明天下午兩點？…好的，好的，我們一定會準時到的。」
掛斷電話後，她的臉上混合著極度興奮和一絲難以掩飾的不安：「曉陽，你猜怎麼了？星築娛樂，就是那家傳說中的、超級有錢的航母級經紀公司，他們居然主動聯繫我，想見我們！說是有非常重要的合作要跟我們談！」
曉陽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像啟動了防火牆：「星築娛樂…根據我的資料庫，他們不是最近才剛剛涉足網紅經紀這個新興領域的嗎？」
「是啊，但他們背靠大樹好乘涼，資源多到嚇死人！」若涵興奮得像個剛拿到offer的畢業生，「如果能簽下他們的獨家合約，我們的商業價值，保守估計，至少能翻三倍！」
曉陽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快速運算利弊得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但無論談判結果如何，我們都需要時刻保持清醒，確保自己的核心利益和底線不被對方侵犯。」
「那是當然！」若涵信心滿滿地說，像個即將上戰場的將軍，「我們可是最佳拍檔，任何決定都會一起商量著來的。」
曉陽看著她那張因為興奮而容光煥發的臉，胸口悄悄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暖，卻也同時伴隨著一絲無法忽略的憂慮。這場由意外引發的網路爆紅，這場流量的狂歡盛宴，究竟會把他們兩個帶向一個怎樣的未知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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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築娛樂的總部，坐落在市中心那棟最高的、像要戳破天際的摩天大樓裡，電梯像火箭一樣直達50層的豪華會議室。若涵和曉陽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整座繁華喧囂的城市景色一覽無遺，渺小得像沙盤模型。
「天哪，我好緊張啊！」若涵小聲地碎碎念，像個即將面試的菜鳥，不自覺地反覆整理著自己那件精心挑選的、力求展現專業氣質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褲，「你說…他們會提什麼苛刻的條件？會不會要我們簽賣身契啊？」
曉陽則穿著一件簡潔利落的深藍色襯衫和黑色休閒西裝，看起來比平時那副「程式設計師標配」的樣子正式了不少：「保持冷靜，不要被這些表面的光鮮亮麗和浮華所迷惑。大型公司的標準合約裡，通常都埋藏著許多對乙方不利的隱藏條款和陷阱。」
正說著，會議室那扇看起來就很貴的磨砂玻璃門被推開了，一位穿著剪裁精良、氣場十足的時尚套裝女士，和一位西裝筆挺、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張小姐，林先生，久仰大名，兩位最近在網路上可是炙手可熱啊！」那位女士熱情洋溢地伸出手，笑容標準得像AI生成，「我是星築娛樂的藝人總監蘇琳，這位是我們法務部的負責人陳總監。」
經過一番程式化的寒暄和商業互吹後，他們圍坐在那張長得誇張的會議桌旁，蘇琳女士快刀斬亂麻地迅速進入了正題：「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我們公司對兩位在網路上的出色表現和巨大潛力非常滿意，也十分看好。『高冷理工男與元氣設計師的歡喜冤家』這個獨特的人設，在當下的市場環境中具有極高的稀缺性和吸引力。我們願意投入公司最頂級的資源，為兩位提供全方位的商業運作支持，包括但不限於內容深度規劃、頂級商務資源對接、主流媒體曝光、甚至未來可能的綜藝節目常駐和網劇IP改編。」
若涵聽得心潮澎湃，激動得差點把手裡的杯子捏碎，而曉陽則依然保持著他那副標誌性的面無表情的冷靜，像個旁觀者。
「當然，作為回報，」蘇琳臉上的笑容依然無懈可擊，「我們需要兩位與本公司簽署為期三年的獨家經紀合約，在此期間，兩位所有的商業活動，都將由我們公司進行統一的規劃、安排和調配。」
「三年？」若涵忍不住有些驚訝，「這個時間會不會太長了一點？」
「呵呵，張小姐，這在業內是非常標準的合作年限了，」旁邊那位陳總監微笑著解釋道，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畢竟，考慮到我們公司前期需要投入的大量資源和成本，我們也需要一個合理的、足夠的時間週期來實現雙方的收益最大化。」
曉陽終於開口了，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堅定：「我們需要先仔細看一下具體的合約條款。」
「那是自然，」蘇琳微笑著，從助手手中接過一份厚得像磚頭一樣的文件，遞了過來，「這是我們公司的標準制式合約，兩位可以仔細閱讀。不過嘛，」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略帶壓迫感，「考慮到現在網路熱度的時效性非常短暫，稍縱即逝，我們還是希望能夠在三天之內，得到兩位明確的答覆。」
曉陽接過那份沉甸甸的合約，手指快速翻閱，視線像掃描器一樣掃視著幾頁關鍵條款，眉頭越皺越緊，像程式碼出現了死循環：「這裡提到的『人設管理』條款，具體是指什麼範疇？」
「噢，這個嘛，只是一些關於維護和強化兩位既有形象的基本要求而已，」蘇琳輕描淡寫地解釋道，試圖淡化其中的約束力，「比如兩位在公開場合的言行舉止、社交媒體上發布的內容類型等等，都需要符合我們公司為兩位量身打造的整體規劃。當然啦，我們絕對會尊重兩位的個性和特點，畢竟，那正是吸引粉絲們喜愛的核心要素嘛。」
若涵和曉陽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和警惕。
「還有這一條，關於私人生活的部分，」曉陽的手指點在另一頁上，語氣冷了幾分，「合約期間禁止公開任何真實的戀愛關係？但我們本來就是——」
「關於這一點嘛，」蘇琳笑意盈盈地打斷了他，顯然早有準備，「根據我們專業團隊的市場調研數據顯示，維持目前這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曖昧關係狀態，對於粉絲群體的吸引力和黏著度是最大的。所以呢，我們希望兩位的關係，能夠巧妙地保持在某種…引人遐想的模糊狀態。至於具體的互動方式和尺度嘛，我們會有經驗豐富的專業團隊進行指導，確保效果最佳。」
這場名為「洽談」實為「畫餅」的會議，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蘇琳和陳總監口若懸河、熱情洋溢地描繪著簽約後那無比誘人的美好前景：頂級專業團隊的全方位包裝、覆蓋全國的巡迴商業演出、接到手軟的品牌代言、甚至還有可能出演為他們量身定做的影視作品… 合約上預期年收入那一欄的數字，更是高到足以讓若涵目瞪口呆，心跳加速。
離開那棟高聳入雲的星築大樓時，若涵和曉陽都陷入了一種複雜的沉默。直到坐進計程車那狹小的空間裡，若涵才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裡帶著點夢幻般的不真實感：「那個數字…曉陽，你看到了嗎？真的很誘人…」
曉陽的目光投向窗外，看著那些飛速倒退的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聲音平靜無波：「但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同樣清晰可見。三年的時間，完全被他們塑造成想要的樣子，徹底失去對自己生活的掌控權。」
「可是…我們確實需要錢，」若涵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點現實的無奈，「而且，這對我的設計事業來說，也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跳板…」
曉陽轉過頭，看向她，眼神異常認真：「你真的需要這樣的跳板嗎？你的才華和潛力，足以讓你在設計界憑藉自己的實力站穩腳跟，根本不需要依靠這種…充滿了附加條件的捷徑。」
若涵咬著下唇，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可是…萬一我不夠好呢？萬一我只是曇花一現呢？這次的網路爆紅給了我這麼多從天而降的機會，如果沒有它們，我可能還是那個到處投簡歷、拼命找工作的普通設計系畢業生。」
「若涵，」曉陽罕見地、清晰地叫了她的名字，語氣裡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你很優秀。你的設計作品能夠入圍亞洲設計新銳獎的決賽，這本身就證明了你的實力，這與你是否在網路上意外爆紅，沒有任何關係。」
車廂內陷入了短暫的、有些微妙的沉默，若涵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紅：「謝謝你…這麼說。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最後還是決定想簽，你會…配合我嗎？」
曉陽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我會尊重你的最終決定。但我希望，你是在充分權衡利弊，並且確定這真的是你內心想要的之後，才做出這個選擇。」
回到那間熟悉的公寓後，若涵立刻像個備考生一樣，鑽進自己的房間，開始逐字逐句地研讀那份厚厚的合約細則，而曉陽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筆記型電腦的螢幕上，顯示著星築娛樂錯綜複雜的公司背景資料和股權結構圖。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特別是當他看到主要股東名單上，出現了幾個他異常熟悉又極度警惕的名字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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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週，若涵和曉陽的生活節奏，完全被各種突如其來的商業活動和通告給打亂了。他們像提線木偶一樣，參加了三場不同品牌的線下推廣活動，拍攝了兩支看起來就很尬的廣告片，還接受了一家國內知名生活雜誌的深度專訪。若涵的社交媒體粉絲數量，像打了激素一樣突破了百萬大關，而曉陽，也出人意料地成為了程式設計師群體中冉冉升起的「新晉人氣偶像」，他那幾句在直播中無意間說出的「經典語錄」，甚至被好事者做成了各種表情包，在各大程式設計師社群裡瘋狂流傳。
然而，隨著曝光度的直線飆升，那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力，也如同潮水般與日俱增。
「微笑！對，再甜美一點！」
刺眼的閃光燈在若涵眼前瘋狂炸開，她條件反射般地扯出一個經過精心計算的、完美弧度的笑容，身體卻僵硬得像塊木頭，被迫靠在曉陽的身上，擺出今天的第三十七個「情侶親密互動」的標準姿勢。這是今天的第四場活動，一個知名化妝品牌的線下粉絲見面會，現場擁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好的，非常好！林先生，現在請您輕輕地擁抱住張小姐，對，眼神再溫柔一點，露出那種充滿保護慾的表情！」攝影師像個打了雞血的導演，唾沫橫飛地在旁邊熱情指揮著。
曉陽的臉色已經從最初的蒼白，逐漸過渡到了略帶綠意的灰白，看起來像是快要系統崩潰了，但他還是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樣，完美地執行了指令，一隻手僵硬地環過若涵的肩膀，另一隻手則拿著那款號稱「情侶約會必備神器」的潤膚霜，擺出展示的pose。
「太棒了！就是這個感覺！這個寵溺的表情太到位了！」攝影師激動得手舞足蹈，連聲讚歎。
只有若涵自己心裡清楚，曉陽這個所謂的「完美表情」，其實是他因為極度不適和緊張，導致面部肌肉過度緊繃的結果。
「再堅持十分鐘就好，」她在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安慰道，「等結束後，我請你喝你最喜歡的那家手搖奶茶，加雙份珍珠。」
曉陽僵硬地點了點頭，連嘴角都無法自然地配合上揚一下。
終於，這場漫長而折磨人的活動結束了。若涵拖著像灌了鉛一樣疲憊的身體，逃難似的躲進了後台狹小的休息室，反鎖上門，然後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那面刺眼的化妝鏡前。鏡子裡的那個自己，妝容精緻得像個假人，頭髮一絲不苟地被造型師固定住，但那雙眼睛…卻是如此的空洞和陌生。
「這…還是我嗎？」她對著鏡中的影像，低聲地自問，手指輕輕觸碰著那張看起來完美卻又虛假的臉，「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門外傳來了禮貌的敲門聲，是曉陽那獨特的、缺乏感情起伏的聲音：「若涵，你還好嗎？需要我幫你叫杯水嗎？」
她深吸一口氣，像演員上台前一樣，迅速整理好臉上的表情：「我沒事！很好！馬上就出來！」
打開門，曉陽像個盡職的保鏢一樣站在門外，臉上的表情比剛才在台上時舒緩了許多，但額頭上尚未乾透的細密汗珠，和那雙微微顫抖、緊握成拳的手指，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適和緊張。
「你看起來臉色很差，像是快要暈倒了，」若涵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裡忍不住泛起一絲心疼，「我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會兒吧，補充點能量。」
他們找到附近一家裝潢雅緻、客人稀少的咖啡廳，選了最角落、最不起眼的那個位置坐下。曉陽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鬆開了襯衫最上面的那顆釦子，連續深呼吸了好幾次，像個溺水者終於浮出水面。
「我寧願連續寫十二個小時的程式碼，解決一百個bug，」他的聲音依然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顯然還沒從剛才的「人群恐懼症」中緩過來，「也比進行這種…虛假的表演要輕鬆得多。」
若涵看著他難得露出的脆弱樣子，輕輕地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讓你陷入這種尷尬又辛苦的境地。」
曉陽搖了搖頭，抽回手，但語氣卻柔和了許多：「這不是你的錯。只是…我不習慣在這麼多陌生人面前，表現得…不像我自己。」
若涵盯著自己面前那杯冒著熱氣的拿鐵，沉默了良久：「其實…我最近也越來越不確定了。」
「不確定什麼？」
「關於星築的那份合約，」她咬著嘴唇，聲音有些猶豫，「它確實能帶來巨大的、難以抗拒的經濟利益，但是…我不確定，我到底能不能承受那種完全被別人塑造和控制的生活。」
曉陽的表情明顯緩和了下來，像緊繃的彈簧終於鬆開：「我明白你的顧慮。你應該遵循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去做決定，不需要考慮其他外部因素的影響。」
「也包括你嗎？」若涵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曉陽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我？」
「如果我最後決定不簽，那我們可能就會失去現在這個…被大眾所熟知的『螢幕情侶』的共同身份，」若涵輕聲說，語氣裡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失落，「我們很可能會…回到原來那種…僅僅是合租室友的關係。」
曉陽沉默了，眼神飄向窗外遠方，像是在思考什麼複雜的演算法。最終，他才低聲地、有些艱澀地說：「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
「啊，真巧啊，原來你們在這裡！」
一個突如其來的、帶著點油腔滑調的聲音，粗暴地打斷了曉陽那句尚未說完的話。兩人同時抬頭，看到一個穿著花襯衫、戴著墨鏡的陌生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的桌前，臉上掛著那種讓人不太舒服的、曖昧不明的微笑。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若涵疑惑地問，心裡升起一絲警惕。
「噢，別客氣，我是《都市娛樂週刊》的記者，」那名男子非常自來熟地自我介紹道，語氣熱情得有些過分，「正好在附近採訪，看到兩位就想過來打個招呼。不介意的話，我能坐下跟兩位隨便聊兩句嗎？」
不等他們回答，那名記者已經動作麻利地拉過旁邊一把空椅子坐了下來，那雙藏在墨鏡後面的眼睛，像雷達一樣在若涵和曉陽之間來回掃視：「剛才那個場景真是有趣啊，兩位在討論什麼呢？表情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
曉陽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像啟動了最高級別的防禦模式：「抱歉，我們正在進行私人談話，不方便被打擾。」
「私人談話？」記者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像發現了寶藏，「是關於兩位真實關係的討論嗎？最近網路上可是有不少傳言，說你們實際上只是商業合作的夥伴關係，並非真正的情侶，請問這是真的嗎？」
若涵的身體瞬間僵住了，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試圖打哈哈：「呵呵，這真是太荒謬的謠言了，我們當然是——」
「不好意思，」曉陽突然站起身，一把拉起若涵的手，動作迅速而堅決，「我們後面還有行程安排，先失陪了。」
他動作利落地從錢包裡掏出幾張鈔票壓在桌子上，然後不由分說地拉著若涵，快步離開了那家咖啡廳。走到外面，曉陽立刻攔下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後，他警惕地觀察了後視鏡，確保沒有狗仔隊的車輛跟蹤，才終於鬆了口氣，壓低聲音對若涵說：「最近網路上出現了一些很奇怪的匿名爆料。」
若涵的臉色有些發白：「什麼爆料？」
「有人匿名發帖，自稱是我的老同學，」曉陽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在一個很隱蔽的論壇上爆料，說我家境其實非常優渥，這次回國根本就是為了繼承龐大的家產，還暗示我接近你、和你炒作CP，是有著不可告人的商業目的。」
「這…這不就是純粹的造謠嗎？」若涵不解地看著他，「你的家族企業，之前不是還遭遇了嚴重的困境嗎？」
曉陽的目光略顯躲閃，沒有正面回答：「事實情況…比那些爆料描述的要稍微複雜一些。但無論如何，這些爆料選擇在這個時間點被放出來，顯然是有人在刻意為之，目的就是要破壞我們的公眾形象，甚至可能…與之前針對你的那些網路攻擊有關聯。」
計程車在他們熟悉的公寓樓下停穩，兩人一路沉默地上了樓。
剛一進門，若涵的手機就響起了郵件提示音。她打開一看，是星築娛樂官方發來的最後確認函，措辭強硬地要求他們，必須在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給出是否簽約的最終答覆。
「曉陽，」若涵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最後真的簽了星築的那份合約，你會告訴我，那些爆料背後的真相嗎？關於你的家庭，你的過去…還有，你當初選擇回國的真正原因？」
曉陽站在客廳的窗前，背對著她，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顯孤單的背影，肩膀的線條繃得異常緊。
「我會的，」他最終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不是因為那份合約。而是因為…」
他停頓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眼神中帶著一種若涵從未見過的、極其複雜難辨的情緒。
「因為什麼？」若涵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覺地向前走了一步。
曉陽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他的手機卻非常不合時宜地、尖銳地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螢幕，表情瞬間變得凝重：「是我父親打來的。」
他迅速接起電話，走到一旁，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我明白了…好的…我會立刻處理。」
掛掉電話，曉陽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甚至可以說是陰沉：「出事了。網上那些關於我的爆料，開始實質性地影響到家族企業的股價了，有人正在利用這個機會，試圖發起惡意收購。」
「所以…那些爆料，果然是真的？」若涵的聲音因為震驚而輕微顫抖。
「有一部分是真的，」曉陽艱難地承認，像是在吞下一顆苦澀的藥丸，「但被惡意地、嚴重地扭曲和放大了。」
窗外，夜色已深。一輛熟悉的、不祥的黑色轎車，如同潛伏在暗影中的獵食者，悄無聲息地駛過了他們的公寓樓下。這一次，它沒有片刻停留，徑直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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