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如盞 - 第一章

盞光軒的門前掛著一塊斑駁的木匾，匾上「盞光」二字蒼勁有力，卻被歲月磨得邊角圓潤。

門口一株老槐樹，枝葉繁茂，投下碎碎的陰影，與店內透出的暖黃燈光交織。

溫知遠站在櫃檯後，手中拿著一隻清代青花盞細細端詳。

盞身釉色瑩潤，雲龍紋若隱若現，他眯起眼，嘴角揚起一抹笑。

溫知遠的好看，是那種讓人初見便會多看兩眼的俊朗。

五官端正清晰，眉眼卻不銳利，反倒帶著點書卷氣的溫和。

他的氣質總給人一種「與世無爭」的錯覺。

安靜、沉穩，說話從不急躁，像是無論什麼事到了他那裡都能慢條斯理地處理妥當。

他大學唸的是金融，當年在大學裡也曾穿梭在各種實習與競賽中，拿過不少獎。

可誰也沒料到畢業那年他卻拒了幾家大企業的錄用，回了家留在那間老古玩店裡，守著幾層書架和一櫃櫃玉器瓷瓶。

有人說他可惜了，也有人說他懷舊，只有認識他的人知道這樣的選擇對他來說是回歸，不是退步。

午後的陽光灑進鋪子裡，他坐在櫃後慢慢翻書。

修長的指節掠過泛黃紙頁，白襯衫袖口捲到手肘，顯得整個人清簡又乾淨。

他從不是張揚的人，卻像是那種越看越耐看的書。

書脊磨得發亮，封面卻依舊挺直，一如他隱在平淡外表下的鋒芒與分寸。

「遠遠，這盞賣不賣？」溫長松從後院探出頭，鬍子拉碴，笑得像個老頑童。

他手裡拎著一把紫砂壺，壺嘴還冒著熱氣，滿屋子都是淡淡的茶香。

溫知遠瞥了父親一眼，搖頭。

「這可是好東西，昨天從老李那堆破爛裡撿來的。」

「得遇上有緣人。」

他把青花盞放回錦盒，擦擦手，順手從櫃檯下抽出一本泛黃的筆記本，記下這件新貨的來歷。

筆記本是母親留下的，封皮上還有她娟秀的字跡。

溫知遠每次翻開都像在觸碰一段溫柔的記憶。

溫長松「哼」了一聲，端著茶壺走過來，斜靠在櫃檯上。

「這話你說了多少回了？」

「上次那個宋代玉佩你不也說等有緣人，結果轉手賣了三萬？」

他故意拉長調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

「你這是誇我眼光好呢，還是損我沒原則？」

溫知遠無奈地翻個白眼，起身從後院端出一盤剛切好的西瓜遞給父親。

父子倆正鬥著嘴，門口的風鈴輕輕響起，一位老顧客推門進來，手裡提著一袋舊書。

溫知遠迎上去，笑容溫和：「張叔，今天有什麼好貨？」

張叔笑呵呵地從袋子裡掏出一疊泛黃的字帖，還有幾件零碎的銅器。

「收貨時順手拿的，你幫我掌掌眼。」

溫知遠接過字帖，細看之下發現其中一頁竟是清末書法家的手跡，雖不名貴卻頗有收藏價值。

他挑出這頁與張叔討價還價，最後以兩千塊成交。

其餘物件多是尋常之物，他便建議張叔留著自家擺設。

張叔高興地離開，溫長松在一旁啜了口茶，慢悠悠道：「遠遠，你這眼光真是隨了你媽媽。」

溫知遠愣了一下，隨即笑開：「那是，我媽可是盞光軒的傳奇。」

他低頭整理字帖，思緒卻飄到母親的笑顏。

那時他還小，總愛窩在母親懷裡聽她講古玩的故事。

那些故事像一盞盞燈，照亮了他對這行的熱愛。

正午的陽光從槐樹縫隙灑進店內，溫知遠收拾好櫃檯，抬頭看看牆上的老掛鐘，已近一點。

他想起好友蘇慕辰昨晚電話裡的抱怨，說自己忙得連飯都沒空吃，便決定熬一鍋養胃的南瓜粥給他送去。

蘇慕辰是他的大學室友，當年一個讀金融，一個念醫學。

原本八竿子打不著，卻因同寢室的緣分成了好兄弟。

這些年蘇慕辰開了家診所，忙得腳不沾地。

溫知遠便時常送些吃的過去，順便聽他吐槽生活。

他進了後院的小廚房，熟練地淘米、切南瓜，火苗舔著砂鍋底，粥香漸漸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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