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如盞【已完結】 - 第六十七章

這一句話出口時，彷彿抽乾了賀清澄所有的力氣。

他語畢便低下頭，不願讓對方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

他知道自己一向嘴硬，也不會演戲。

他沒準備什麼台詞，只剩下一腔撐不住的心意，與受了傷的驕傲。

診所裡一片靜默，只有牆上時鐘發出的滴答聲還在一下一下地敲打著空氣。

蘇慕辰坐在對面，靜靜看著賀清澄低著頭、雙肩微垂的模樣。

他很少見賀清澄這樣。

這個總能把最尷尬的場面說得雲淡風輕的人，居然也有這麼一臉脆弱的時候。

他忽然明白了，一個人只有在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顧不得體面、顧不得自尊。

像現在這樣，說出「我會放棄」的話時語氣卻那麼輕，好像只是怕他為難。

心裡像是被什麼猛地撞了一下，又痛又亂。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還沒來得及整理好的藥箱，手指微微收緊，卻沒說話。

好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那是我表姨。」

賀清澄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比我大十歲，這幾年剛從國外回來。」

「因為最近身體不好，我陪她去做個檢查。」

「她就看著年輕，脾氣也溫和，所以和我走得近點。」

蘇慕辰頓了頓，語氣裡多了點無奈與揶揄：「你說你這腦子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賀清澄像被什麼打了一記悶雷，臉上的血色瞬間湧了上來。

「表、表姨？」

他瞪大眼睛，耳朵也紅了起來，反應了好幾秒才撓撓頭，神情尷尬得不行。

「我還、還在那邊多看了好幾眼……」

「我、這是……」

他一邊說一邊懊惱地垂下頭，整張臉像被火燒過一樣燙。

他原本以為自己今天是下定決心來收場的，結果這場戲居然是自己腦補出來的荒謬劇本。

他想挖個洞鑽進去，但又忍不住偷瞄蘇慕辰的臉色。

蘇慕辰沒笑他，反倒站起身，走到飲水機旁倒了一杯溫水遞過來。

語氣還是淡淡的，卻比剛才柔了許多：「你真是讓人頭疼。」

賀清澄接過水杯，捧著的手還在微微發熱。

他低頭喝了一口，想用那溫水壓下心跳，卻怎麼也壓不住。

他聽見蘇慕辰說話語氣不再像平時那樣不留情面，而是慢了下來，沉著、認真。

「賀清澄，你是我沒預料到的意外。」

他怔住，手指收緊杯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蘇慕辰站在他身旁，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我不擅長說這些，但你別胡思亂想。」

「也別說什麼放棄。」

那句話說得不輕，卻一字一字地打進心裡。

賀清澄猛地抬頭，那雙眼睛重新亮了起來。

他眼裡泛著光，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你這話是不是說，我還有機會？」

賀清澄還在傻笑，眼睛裡亮得像夜空裡最不知收斂的星。

他嘴裡喃喃著什麼，像是「我就知道你沒那麼絕情」、「那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繼續喜歡你了」之類的話，語速快得像生怕蘇慕辰反悔。

蘇慕辰站在他面前，看著那張還沒消下紅的臉，心裡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忽然湧上來。

他原以為自己不會輕易動心，更不會對一個像賀清澄這樣愛講話、愛胡鬧的傢伙有什麼非分之想。

但現在看著他那副小心翼翼又滿是歡喜的模樣，卻忍不住一步步走近。

他抬手輕輕捧住賀清澄的臉。

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封住了唇。

賀清澄一愣，睜大眼盯著他，整個人像被雷擊了一樣僵住。

他沒想到蘇慕辰會親他，更沒想到這一吻會來得這麼直接，這麼……溫柔。

唇瓣分離的一瞬，蘇慕辰額頭輕輕抵著他，語氣低沉，卻溫柔得不像話：「笨蛋。」

賀清澄眼眶一熱，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

他盯著蘇慕辰的眼睛，像是得了誰家藏了多年的寶，滿臉驕傲又滿臉幸福。

「那我是你家的笨蛋了嗎？」

他笑得明亮，語氣還是那麼欠揍，卻聽得蘇慕辰一點也不想推開他。

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聲，然後又俯身在他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那動作比剛才那個吻還要真實，還要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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