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如盞【已完結】 - 第五十七章

陽光從斜斜的屋簷灑落，透過木窗與布棚的縫隙，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駁光影。

街道兩旁攤位林立，擺著各式老物件，有些銹跡斑斑，有些光澤仍存。

空氣裡瀰漫著陳舊紙張與漆木混合的氣息，那是一種只有老街才有的獨特味道。

賀清澄背著相機，穿梭在人群與攤位之間，腳步不快，目光卻靈動。

他邊走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像是在刻意掩飾內心的騷動。

鏡頭懸在胸前卻許久沒舉起，他的注意力早已偏離了今天的採訪主題。

腦海中一遍遍浮現的是昨晚那段短暫卻足以讓人失眠的對話。

「我需要時間想想。」

那是蘇慕辰說的，語氣平靜，卻不冷淡，像是某種謹慎而真誠的承諾。

賀清澄不是個容易忐忑的人，無論面對採訪對象還是新聞現場，他都能游刃有餘。

可唯獨面對那個冷面醫生時，他總覺得自己像個剛入門的小記者，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心跳加快。

昨晚他表白之後蘇慕辰沒立刻拒絕，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某種程度的肯定。

「需要時間想想」這七個字令他一夜沒睡好，在心裡翻來覆去地品味，每一遍都讓他嘴角微微上揚。

「他在猶豫，不是沒感覺。」他默默對自己說。

穿過一條轉角巷弄，他在一家賣舊書與老信札的攤位前停下腳步。

這家攤子他來過幾次。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NyEVZBoA

店主是個鬍子花白的老頭，總愛抽著旱煙坐在角落裡，不多話。

攤位上的東西雜亂卻真，沒什麼特別高價的書，但每一本都像是時間遺落的片段。

賀清澄蹲下身，隨手翻開一本民國時期的日記本。

封皮已微微泛黃，書脊處有用紅線縫補的痕跡。

他翻得不快，一頁頁過去，直到目光停在某頁。

那是一段詩稿，筆跡清秀，墨色微褪，卻依稀可辨。

「燈下有君書一封，字字無聲卻動容。若問此情何所寄，風過簾影夢朦朧。」

他的手指頓住，像是被這幾行字輕輕攫住了心。

那不過是某個時代女子的私語，藏在時光夾縫中的小情懷，卻恰恰扣住了他此刻的心思。

他想起蘇慕辰平時的沉默寡言，也想起那句「我需要時間想想」背後隱隱的脆弱與防備。

他忽然很想讓蘇慕辰看見這段詩。

夜幕降臨，窗外霓虹浮動，街巷靜謐。

蘇慕辰的診所裡依舊亮著燈，光影透過磨砂玻璃傾灑在地板上。

牆角的綠植隨風輕顫，像是在無聲地守候這片屬於夜晚的安穩。

候診區的沙發上，賀清澄正坐得筆直，手裡緊握著一本泛黃的舊日記。

他低頭看著那頁詩稿，指尖不停摩挲著頁角，像是在給自己壯膽，又像是在斟酌開口的時機。

他並不常這樣安靜，尤其在蘇慕辰面前。

但此刻他知道這不是鬧著玩，也不是耍嘴皮子能解決的事。

診室的門終於打開，蘇慕辰走了出來，白色醫袍下擺微動，手中還拿著一疊病例資料。

見沙發上的人一臉「又來報到」的模樣，他眼神一凜，語氣沒什麼起伏：「你這是住我這兒了？」

話語聽起來冷淡，卻不帶真怒。

賀清澄一聽，馬上跳起身來，笑容一如既往地明朗。

他把手裡的日記遞上去，指著其中一頁，眼神閃亮得像個剛發現寶藏的孩子。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5wGGTnRVl

「你看看這首詩！我一看到就想起你。」

蘇慕辰低頭，接過那本老舊日記，紙頁的觸感粗糙而溫熱。

詩句筆跡清雅，卻意外地貼近某些當下難以言說的心緒。

他的目光掃過那幾行字。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2YXpdIB3a

他沒說話，但那一瞬間眼神不自覺地柔了下來。

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將他心中那些細碎的思緒輕輕掀開。

他合上日記，動作極輕，像是在收起一份易碎的心意。

然後順手將它放進抽屜裡，彷彿那不只是一本舊物，更像是某種值得收藏的暗示。

「還行。」他語氣淡淡，聲音卻低得近乎溫柔。

賀清澄站在他面前，看著那本日記被妥善收藏進木製抽屜裡，心裡忽然湧上一陣說不清的悸動。

他知道蘇慕辰不輕易開口，更不會輕易表露情緒。

那一句「還行」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回應。

他笑著退了一步，眼睛彎成了月牙：「我明天再來！」

蘇慕辰沒有抬頭，只是坐回書桌，拿起一本醫學書翻看，動作一貫從容。

他不回應那句「明天再來」，卻也沒有拒絕。

他看著書頁上的醫學插圖，視線卻不自覺有些飄遠。

嘴角在不知不覺間揚起一抹細微的弧度，淡得像水波初漾，卻足以攪亂他原本清冷如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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