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人等 - 第五章構造

每當常寺受傷入院，多拉妲便會按照規定申請理賠，向政府、保險、其他業主收取的職災賠償。雖然都是按照規矩來，但是看著賠償占收入百分比逐漸提高，讓常寺始終耿耿於懷。

他怕的是自己沒有相關背景跟知識下，只按著多拉妲的指示遞出申請，雖然能收得到錢，但是總會想這漏洞會不會鑽著鑽著就把樓給弄塌了還砸傷人。

常寺「妳剛才提到錢的部份，我想到之前收到的那些賠償，算不算欺騙。」

「確實有遇到意外，身體也有受傷，你有問題？」

「可是這賠償都拉到最高級就……」

「你的身體狀況，就算是擦破皮，在現有法術檢傷的機制中稱得上危急，這也是事實。」

「有幾次我還被判定命危，妳就讓我待在床上別動，等證明拿到手後就藉故離開，這檢定機制真的沒問題嗎？」

「是數據上的命危。」多拉妲輕描淡寫的說。「我認為只要還存在足夠的身體資訊，在肉體狀況更為惡化之前，就還是救得回來，倘若是處於缺乏的狀態，才比命危糟糕。」

「妳說的是正常人的情況，不是我的。」

「是現有的制度不完善，不是你的錯，就讓你提意見，我便聽著，『法位』對別人說的話，他們可是得洗耳恭聽。」

男人若有所思，繼續分享了些學習來的知識，談著制度上的問題。

「妳聽見了吧，那我繼續說了。」

多拉妲只是聽著，沒聽進去，就想看著他講話。

剛才討論了一番莫名其妙的哲理，讓多拉妲心裡頭的思緒變得遲緩，像是在額頭塞了塊海綿，將煩惱給吸得一乾二淨。

她聽著他談到了人類的生病與老化現象，自己則在細節處稍作補充一些基本常識。

常寺也是認真聽著多拉妲說話，那模樣卻像是在聽著那些未知的嚮往，或是從未有能力親身體會過的內容。

多拉妲並不怪他，在她這幾年下來與他的相處後，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多麼像是在生物演化中被遺漏的獨子。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7WNWe0KcI

缺乏了與正常人該有的東西，再怎麼說明，也只是徒勞無功。即使知道別人的內心，怎麼可能有人能在完全沒有親身體會的情況下，與他人共情。

可是對方現在的表情，卻像是有所體會般地說著。

「意思是指，現在人類的表皮應該都要有一層看不到但也摸不著的薄膜，上面有著一切身體資訊以及運作法術需要的一切。皮肉傷、出血、骨折，只要薄膜上還存有對應該部位的資訊，就能夠長的回來或是治療，所以還有開發出截肢治療法，是這樣的意思嗎？」

多拉妲愣住了，才緩緩開口「是，大量出血、中毒、器官功能異常或是傷勢嚴重，仍會危及生命，所以在部位破壞後，會選用封印來遲滯法術物質的變化。」

「身體部位如果被破壞也會出現殘像，長時間稀薄就表示缺乏該部位的資訊，也被稱作『餘影』有別於出血、骨折等等的稱呼，而且資訊流失也會不利於維持生命跡象。」

「你怎麼知道？受傷了？」多拉妲驚訝地說。

「都跑了這麼多次醫院，還有跟妳出去的時候也是有類似情況，觀察多了也會有心得。」

「觀察？誰？甚麼東西？甚麼時候的事情？我也可以幫你。」多拉妲不小心用力過猛，把那塊海綿給壓爛，變得語無倫次了。

「妳是不是累了。」常寺勢著靠近一點，問著面色羞赧的多拉妲。

多拉妲也沒躲開，就是有點嘴巴迷糊地說著「你甚麼時候知道這麼多，要讓我知道。」

「即使不能夠在你這邊工作，我也得為自己打算。」

「你現在還講這種話，在笑甚麼，真是的，還以為你真的甚麼都不知道，那正好可以讓我不必那麼操心。」

「這樣，我總算有資格跟上你們了吧。」

「甚麼資格，我們這都天生的，是理所當然的，哪像你還要去學，這甚麼差別。」多拉妲想到了求學時，因為出身背景而獲得的優勢，以及成長過程中常有的人間劇場，語氣就難得緩和了下來。「確實，你也有與生俱來的天賦，但要想變得跟我們一樣，也是有各自的煩惱。」

「像是法術之類的東西嗎？」常寺開玩笑地說。「幸好我並不具備擔心那種東西的資格。」

「你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怎麼就不用？」

「現在的人類不就是從那層膜中誕生的，才像是人，卻又不像人。」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FjGdJys9

常寺所言，便是母體懷胎後，會在子宮先形成膜，意即『念力場』的團塊，接著這一層膜會向內部釋放這個世界的人們身體所需要的構成物，經過約四到五個月的沉積，會凝聚形成能依稀辨識出身體部位的肉塊，並且會逐漸對外界影響產生反應。

七至八個月左右會進行更明確地分離隔層，形成皮膚、骨骼、內臟，原本包覆胎兒的念力場也會開始潰縮且貼近胎兒皮膚，胎兒的形狀在此時會更為明確。

接著在要生產前，子宮會向內擠壓，進行初步的身體印模，而念力場將會在此時更為貼近胎兒的皮膚，並且轉為無色、不可觸的狀態。

「你說的那層膜，現在要稱為『念力場』，龍族幼體是手腳都還是與身體貼合，整體成細長狀，跟人類的嬰兒模樣不同。」多拉妲補充著說。

常寺說著。「這麼說起來，許多人類以外的種族嬰兒也有差異，長大以後差別不大。」

「各族特徵亦不同，功能與特色也不同，舉例來說，鬼族的角能夠隱藏。」這一次，多拉妲話沒說完便止住。

因為她見到常寺那放鬆的坐姿，看來十分享受。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20QK8iQy

多拉妲講著人體構造的知識，本想著鼓勵常寺說現代施法哪有這麼難，就算先天上有困難，依靠現代法器也能夠施展多個種類的法術。

但是一見到常寺現在這樣一躺，還在墊子上磨蹭的模樣，就讓多拉妲方才還挺起來胸脯像洩了氣，將正準備要脫口而出的話語，給擠了回去，緊緊盯著常寺的身體。

常寺曾問過，這一片柔軟的墊子，是用著哪個身體部位弄出來的。

多拉妲雙手環胸，微微脹紅著臉，偷偷瞟著他的反應。

「妳再說點話，我也要睡著了。」

「躺的舒服嗎？」

「嗯？當然，如果可以還真想要跟妳討一個回去當床墊。」常寺捏揉幾下，想量一下厚度。

「別再捏了，你可不陌生。」

「妳一這樣說，確實有點熟悉。」

「仔細想想。」

常寺舒展了身體，隨口應答了幾句後也沒多想，眼皮逐漸的闔上。

『法位』的儀式會場仍然相當熱鬧，上台者的表演、觀眾的熱絡回應、重要人士的宣講、司儀的主持的聲音不絕於耳。

如今那些聲音都變得模糊了，常寺聽著就像是耳朵外裹上了一層膜，心想這或許是人們施法前的感覺。

倦意上頭了，便以手做枕，面朝著對方，看起來就像讓她伴著自己入睡。

多拉妲挪動了嘴唇，皓白的牙齒映入常寺眼裡。

「那你呢？」

「我？要做甚麼？」

「如果不在我這邊工作，你之後有甚麼打算？」

「不知道，我這樣的人能做甚麼，或是在這樣的社會能有甚麼打算。」

「就繼續待在我身邊，也沒壞處。」

常寺只是緩緩地說「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多拉妲不再做些多餘的動作，回望著常寺朦朧的眼神。他怎麼能說不知道，多拉妲不想要聽到這種東西，這一次她又靠得更近了。

「你不是說我有特權，那我要你留著，不然就把你的狀況抖出去，讓誰都不敢用你這死人。」

「這叫做濫用特權，就拜託妳別這麼做。」

「要碰就直接一點，敢不敢再來一次。」

「不，我錯了，妳先等一等。」

常寺不睏了，雙手像是無頭蒼蠅般在半空揮舞，驅趕著不斷襲來的邀請。

剛才還沒完全清醒，沒頭沒腦地向多拉妲伸出了手，不知道碰到了甚麼，但也只輕碰一下，就像是觸電般打醒了常寺。

見到多拉妲又湊上來，他只得閃著忽近忽遠的芳香與越聽越明白的鼻息聲。

「別再靠近啦！」

「在外面的時候，就先放過你，以後還有機會。」

多拉妲退了回去，還不忘調整一下傘面，好好遮著陽光。

常寺也跟著看了一眼前這把傘。

多拉妲還替這支傘立了跟腳架，構造上是用著她自己腳掌與腳趾的複製體；無論是保有生氣與活力的膚色傘面，或是與施法者的呼吸一同起伏的傘骨，卻也還有那每一個指甲片中隱隱閃爍，某種類似於瞳孔的圖樣。

她總是在這些奇怪的地方，有著卓越的表現。

常寺得認出這把傘的迴異之處，也了解何謂正常的模樣。

多拉妲確實異於常人，常寺仍能依舊待她與常人無異。

能理解不同之處，是常寺自認為數不多的優點，畢竟，逐漸地與不同的人接觸後，他也明白了自己也是異於常人，或是更加異質的存在。

看見眼前之物如此特別又存在異樣之美，常寺還是忍不住地撥弄著腳趾，像是在撫摸著琴鍵，彈奏著只存在於自己腦袋中的樂譜。

「你這是在做甚麼？」

「這種複製體就好像是真的一樣，人體複製難度很高，並且和精神鍊成一樣是被禁止的。」

「當然知道，別岔開話題，答覆呢？別摸了。」

「怎麼會想要選我，以妳的條件總能有更好的選擇。」

「為什麼要選別人？」

「好好考慮。」

「老早想好了。」多拉妲又向前一把抓住常寺的手，令他別亂動作「不只不讓人碰，也不讓人看，你要說的話，來！我今天就要聽見你的答覆。」

常寺收回了手「這個就先等等，我怕不又是另一個契約結成，欸？等等？妳怎麼又推我了。」

一個重心不穩，常寺向後躺了下去，原本還立在背後的靠墊早已不見蹤影。還沒有緩過神來，多拉妲湊到了腰邊，卯足氣勢地搶先說。

「沒有。」

「妳讓我簽了勞動契約時也這樣說。」

「這次不一樣。」

「那次把我凹去做極端法術環境做數據蒐集時也說過這句話。」

「那……相信我？」

「喔，這句話讓我想起了魔獸的消化液的味道。」

「別說了，別說了，你就舒服地躺在那邊這樣數落我，難道我讓你吃虧？」

「沒有，也沒有。」

「說清楚點，你想做甚麼。」

「妳雖然聽了我的意思去取得『法位』，對我來說這樣就足夠，接下來的事情，讓妳自己來也能處理，現在有更多的資源、人生變得更不同了，更不用說我的平民身分對妳來說只能是累贅，更是會影響待人處事的布局，思來想去，今天本來是想跟妳道別的。」

話才說完，常寺就挺直脖子，壓低呼吸，像極了面對窮凶惡極的猛獸，嚴陣以待。

實際上，卻是一抹看似嬌弱的身形突然頂著黑色的髮浪撲了過來，恰似打在了礁岩上，朵朵浪花在常寺的上半身散開，交疊的兩人身影在夏日的高溫下如夢似幻，又看似是一團濡濕的換洗衣物。

這麼近的距離，常寺能見到那躍起的浪花紛亂，雜亂的髮梢緊貼多拉妲不滿的神情，沿著臉頰滑落的汗水則牽引彼此的視線。

多拉妲與常寺間的距離之近宛如在交換著呼吸。

這不只不拘男女小節的距離，讓常寺不得不打散心神、抓緊褲檔，稍稍弓起了腰，卻貼的更近，也恰好將頭擺到了多拉妲的臉頰邊。

多拉妲便如耳語般細說「利用完我，就想跑嗎？你是第一個能這樣做的。」

「是我覺得自己對妳來說沒價值了。」

「不同意，換一個。」

「那麼，妳怎麼只找我的？」

「沒特別只找你。」多拉妲騰出了一隻手，玩著她自己的黑色髮鬢「是你自己過來的，不許跑走。」

趁著空檔，常寺有機會向後一退一爬，逕自扭了下腰想脫身，再扭一下，多拉妲才放人。

「好了，當初被妳逮著的時候也是這樣，真是幸好沒人瞧見。」

「看見了又怎樣。」

「我不該……說真的，今天妳不該就這麼把心思放在這邊。」

「你說過了，但我還是來了。」

「妳是來了，但我想走了。」

「想走去哪？我陪你，我今天沒事了。」

「這地方這麼大，妳怎麼就沒別的事了。」

他們倆望著會場方向，又一個人上台，另一場表演。即便在怎麼不在意，『法位』從以往國內的傳統信仰表演，如今成為國際上炙手可熱的利益爭奪，是該多放點心思。

「你在緊張。」

常寺難得的語塞，又得坦白「就是妳，現在靠得太近了，怕是給人看見就給妳添麻煩。」

「喔？這樣呢。」多拉妲一聽見這句話，覺得有機可趁。就是又湊了上去，這次是直接抱住常寺的胳膊，蹭著他的肩膀「總算是被我影響到了。」

多拉妲可開心了，也丟掉了身上那份禮服妝點出的高雅感，像是抱著心儀的禮物，緊緊不放。

常寺該有點反應，他是一定要有反應，這一次一定又是多拉妲能占上風。

但是現在一點動靜也沒有，沒有出聲斥責，身體也不動作。

多拉妲想親眼確認現在是怎麼回事，可是用著緊抱著繩索般抓著常寺胳膊的動作，卻難以維持身體的平衡跟出力，不論怎麼調整，就得先更用力地抓著對方。

常寺就靜靜地看著，可能還稍微向外挪動了下手肘，陷進去感受那柔軟、濕熱的觸感。

交給這兩個人辦這點事不需要太久的時間。

只要先鬆開手的，就能先撐起自己。「可……可惡，你給我記住。」吞下了敗仗。

「我很難忘記的。」常寺的臉上藏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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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背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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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多拉妲先談起了今天天氣如何。

「下午聽說很熱，之後幾天則會是舒爽許多。」

「原來是這樣。」常寺還是想問出口。「妳為什麼那麼想留住我。」

「因為習慣了。」

「習慣不能換嗎？」

「我不想。」

多拉妲自幼時起，並沒有太多機會能夠讓她平等的體驗人與人之間的相處。

她只好從過去實際獲得的經驗中省思，才發現許多人能藉此品嘗出不同風味，所以想拿來在常寺這個人身上做點實驗，嘗試學習著人類的情感。尤其是，記憶中的其中一個配方是從想要待在一塊開始，然後看著其他人，躲起來講些瑣事，滲一點情緒碰撞，然後再加一點懸念，名為感情的料理就能出爐了。

常寺苦笑著說「還以為，妳是有別的想法。」

「甚麼想法？」

「是我想多了。」

多拉妲曾經看過別人怎麼做到的，可是不覺得有甚麼難的，不就只是一種情緒。

尤其是要先得選用食材，用量比例在心裡頭來回秤了幾遍，調理的手法也不是能合著每個人的口味，要是能事先調整了每個人的口味，還能把事情變得比較簡單。

現在是一個人吃都不見得滿意，多拉妲心想若要像這樣，只能看著別人品嘗還無能為力，枯等回應，可就是煎熬了。

多拉妲假裝大喊著。「我不想管那麼多事了啦，對，我不管了，明天就得工作了，我要偷懶！」

「妳又這樣說了。」

「你很難體會那種感覺。」

「我應該一輩子都不會懂，你們的世界可離我太遠了。」

「但我就在這。」多拉妲一說完便恨不得打穿地板鑽過去。

這般回應，常寺報以微笑，像是炫耀著某種勝利。多拉妲最後的反攻宣告失敗後，倒是低下了頭認了這次敗仗，並捏著自己的臉頰，還喃喃自語著一些不想讓人聽見的抱怨。

午後的室溫仍舊炙熱，烘烤著人們的極限。法位傳承的典禮進行的相當順利，會場上有著專屬的環境調控，可以讓與會的達官顯要們，故作輕鬆的參與其中，而不必因為需要擔心那些逐步脫節的陰謀詭計，露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妳知道怎麼一回事嗎？」

「我聽不懂。」

「他們好像挺生氣的。」

「是喔。」

「應該沒事吧。」

「有事，幾個國家代表的團隊成員違規，違反共同條約中標明不可以攜帶『具有重現所記錄的法術』的密錄器材，排演時的就預料到的情況。」

「看起來要沒收器具。」

聽到這句話，多拉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細聲的囑咐常寺，那些人會遇到甚麼事，還有他們接下來的處境。她仔細描繪事情發生的當下，就好像親眼所見，並鉅細靡遺地推測，把人們的行蹤與舉止掌握其中，還不忘補上他們心裡活動的波折，就好像……

「妳就是他們一樣。」常寺脫口出的一句話，讓多拉妲宛如大夢初醒般，為自己剛才的失態道歉。常寺總覺得多拉妲應當是一位心思細膩，具有能夠洞察人心的能力並善於布局的人。

她能夠將自己在家族的位子擺到事少無權、沒有親信勢力，卻能適當地享有好處與地位，直到現在這種時刻，又是作為首批新一代的法位持有者。

也許，世界上，在命運的棋局下，人們所處在的位子，只是陰差陽錯的結果。

常寺想了想，還是就放寬心地聽，就算將她的算計想明白了，也不會讓生活變得更輕鬆。

自從與她相識起，到互動熟絡，多拉妲表現出的任何另一面，已經能夠從驚訝到不以為意。

習慣了她的行為舉止，便有心思去配合對方，校正自己的言行。

注意到她的妝容打扮，多少會在鏡子前留意自己的整潔與穿著。

他沒有把想法告訴她，只是默默地陪她玩起這種互動遊戲。

然而，這樣的時光，總是有些念頭會冒出來，像是輕鬆的、難的、敬重的、自卑的、淫穢的、關愛的，但是沒有一個念頭能跨得過去內心那到檻，只能像躲在逆光處的陰影一樣沉默。

「我不下棋。」多拉妲淡淡地說「你知道吧。」

「嗯……我也很久沒跟人玩過。」

「也不喜歡去揣摩心思，尤其是知道了人們的內心充斥過多茫然與矛盾，他們又難以用客觀角度去理解而得出結論，更偏好立即反饋直接受收到的資訊，我想想，他們也不會回頭檢視想法的屬性、構成、一致性，導致思想出現落差。」

多拉妲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嗎？越是簡單的想法或結論，背後越是複雜，人們會不去深入理解，只會抱著簡單的結論，任由自己被思想的浪潮捲走。」

「妳是在跟我分享現代法術理論中，提到法術離開身體後會失能的原因嗎？」

「這也是為什麼現代人，不使用放出法術，而是仰賴物質，即便放出火焰也有可能因為鋪設與支配的路徑失效導致意外，那不如直接專注在子彈，上膛，開槍，還來的簡單。」

「我記得這是近代法術發展史。」

「就像是去有效的去思考『意義』的構成，並探討內容、進行發想、形成思想、建立一個可供第三方驗證的模式，是不容易推廣的。」

「這是牽扯到結界架構跟非依賴物質的範圍型法術。」

多拉妲每說一段話，常寺便丟出相對應的說明。

「原來，你都記得，還讓我說那麼多話。」

「妳都念這麼久了。」常寺無奈地說「肯定能記得的，妳說的是某些學派的論點並非全部的人都認同，未來肯定會有更多新發現與新的解釋。」

靜靜地看著常寺側臉，注意著他翻動的唇瓣，才覺得從他嘴裡念叨著的聲音比平常大聲了點，是有點吵了，但不難聽。

多拉妲聽過父親的責備、親族間的訕笑、旁人的冷漠言語，各式各樣她所收集過的記錄裡，就屬於常寺是特別的，因為她總是聽不清楚他在說甚麼，得用耳朵聽、心裡想，不像是其他人說話的時候，只需要接收必要的資訊。

看來是講得起勁了，還是怕了那不起眼的吵鬧聲才又提高音量，多拉妲也不那麼在意，只是很享受這樣的時光。

現在還沒有其他事情的干擾，擔心的事情也還未發生。

只需要聽著一個人說話的現在，還不必去在意即將到來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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