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愛上你！ - 第三章：討厭鬼（下）

（五）

為了不要再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態度明確地表示要和郭立顯拉開距離。

「按照你的成績，你會升理科班吧？」

「我還沒有決定好，不過九成會讀理科。」

在學校附近綠意青蔥的公園裡，我坐在千秋上，咬著甜酸菜豬肉包子，「那麼……以後我們還是不要一起吃飯了。」

郭立顯從旁邊的千秋跳下來，走到我的面前。

他伸手捉住千秋的兩旁生鏽的鐵鍊，臉色不好地問：「為什麼？如果是午飯錢的話，我可以……」

「我不喜歡跟小偷吃飯。」

微風緩緩吹過，樹葉在頭頂上沙沙作響。因為前幾天連續下雨的關係，地面上還是濕漉漉的，水窪上倒影著一張白淨的女性圓臉。

我推了推鼻樑上帶著無框眼鏡。

然後垂下眼簾，冷聲說：「像你這種男生我最討厭了，不但學習不認真，還愛欺負人。」

看不到郭立顯的神色，也不敢看，聽到他帶著怒氣說：「那次的事情我解釋過，我沒有偷東西。」

他口中指的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我在地鐵上看到他偷女生的銀包。

「我和女朋友分手，她要分手費，我不給，她就偷了我的銀包。」郭立顯的聲音上揚，「為了拿回我的銀包，我才這樣做。」

我靜靜的聽著，一聲不出，他有點生氣，問我到底有沒有認真聽他說話。

漫不經心地抬頭，用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看著他，淺笑道：「你有沒有偷東西我根本就沒有在意過。我只是想要不和你一起吃飯的理由而已。」

時間停止了好幾秒。

耳邊聽到附近的野雀嘰嘰喳喳的叫著。

郭立顯眉毛深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他將手中的可樂瓶狠狠地捏扁，然後仍在地上，用力一踢，可樂瓶飛遠了。

望著他離開的寂寥背影，我有點後悔。

也許，我的做法太過分了。

（六）

升上中四的時候，我全心全意將精力放在學業上，盡量忘記這些煩人的事情。可是，郭立顯卻也選擇了這個班別實在讓我意外。

以為他不再和我說話，可是他的態度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只是……

除了在教室之內必須有的對話之外，私底下他找我的次數減少了很多。甚至可以說一句話也沒有。

但是，郭立顯卻有一點改變了，變得喜歡標旗立異。

例如：在上中國歷史的時候，他會忽然站起來，讓老師和同學大吃一驚。

老師問他為什麼站起了，他卻嘻皮笑臉地回答：「我坐的太久，屁股痛了。」

「……」

聽到這樣的答案，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

糾結了半天，抱著反正他坐最後一排，也阻擋不了後面的同學的視線，老師無奈地回答：「那你就繼續站著吧。」

又或者，將上課戴的眼鏡放在頭頂上，引起別人的注意。

更甚至，有一次我還聽到郭立顯和男班長趙志一討論髒話用粵語和普通話說有什麼不同。

「你老母，普通話怎樣說？」

郭立顯笑了笑，「你老媽。」

趙志一恍然大悟，再次問：「那麼撲街呢？」

……

面對好學的男班長，郭立顯不厭其煩地回答，還越說月興高采烈。直到數學老師走進班房，一聽，眉頭一皺，冷聲低沉地問：「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兩人不約而同地回答：「我們在進行學習交流。」

當然，最後也被老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看著這樣的他，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內疚……

而且郭立顯明明學習成績非常優異，可是到了中四的時候，卻在榜單上「一落千丈」。

（七）

不過，我自己也自身難保就是了。

雖然是以喜歡文學的理由而選擇這個班別，但是這課的成績卻考得十分不理想。

拿著還差兩分才合格的成績表，自尊心甚強的我一臉悲痛。

而黃桂靖卻成績如常，在第一次小測之中就取得全班第一的成績，備受老師讚賞。

為了一洗恥辱，我仔細聽取老師講解，然後才發先自己被題目誤導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下一次只要小心一點，我應該可以……

「你應該可以更好的成績，不要氣餒。」

忽然一道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放下手中的試卷，看到一張久違的笑臉。

「你為什麼會走過來？」

還坐在我的前面？

我的聲音夾著少許驚訝與疑惑。休息的時間都在埋頭哀怨的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黃桂靖何時走到我面前。

高挑的身影側身坐在前方的位置，眼睛瞄了我幾眼，隨後又垂下眼睫毛，臉色有點羞澀，吞吞吐吐地說：「就是……想走過來和你說說話。」

我一愣，隨後乾巴巴地回答：「……這樣啊。」

說起來，升上這個班別後，我們的座位已經不是前後座位了，也不太靠近，還距離兩大排座位，只能隔空遙望。

難道他懷念像中三的時候和我說話的情景？

胡亂地在心裡猜測，有點心不在焉地聽著他說著話。不過，不知道是我的錯覺，感覺他比以前說多了很多話似的，而且還說些不符合形象的冷笑話。

弄得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是好！

這個時候一道男聲恰好插入，調戲地笑說：「想不到黃桂靖你也開竅了，竟然主動找女生說話？」

抬眼望去，那位男生是原本上課坐在我前方的人。

我苦笑了一下，不敢看此時黃桂靖的表情，只見到他用帶笑的聲調，不急不徐地回答：「別笑話我啊。」

接著男生說上課的鈴聲快響了，他才讓出位置。

臨走前，還轉頭看著我，露出淺淺地笑意，「下次再聊吧。」

原本以為黃桂靖是一時「走火入魔」才主動向我搭訕，可是那之後卻常常在休息的時間看到他走過來跟我閒聊。久而久之，我便放下心防，跟他熟絡地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

兩人坐在一前一後，時不時傳出愉快的笑聲。

可是，有一次何泳藝面露笑容，盈盈走上前，站在我們的面前。

「你們在聊什麼，看起來很開心哦。」

我臉上的笑容一僵，瞬間湧上不好的預感。

她是我的小學同學，連同中學已經是多年的朋友了，因此很了解她的個性，剛才的笑容，擺明是強顏歡笑！

可是，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她呢？

正在疑惑的時候，何泳藝再一次詢問我們剛才聊的話題，「你們到底在聊什麼，不可以告訴我嗎？」

我一笑，「沒有什麼，就是冷笑話。內容……」因為自己沒有什麼幽默的風格，所以最後將話題扔回給黃桂靖了，「還是你來說吧，我模仿不了你的幽默。」

這是真心的讚美，我可學不了……

他用一本正經的聲音和臉容說出搞笑的笑話。

黃桂靖臉上有點為難，頓了頓，沒有誠意地回答：「也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隨便聊聊而已。」然後站起來，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感覺一瞬間他有點像落荒而逃。

搖搖頭，暗忖自己的想法實在太可笑了！

根本不可能！

可是在那之後，何泳藝常常毫不避忌地拿著課本走到黃桂靖的面前，向他請教。

可惜，每一次男方都會露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然後從座位站起來，離開教室。休息的時候，看到這一幕的同學都竊喜不已。

而坐在遠處角落的我也將這一幕毫無保留地看入眼裡了。

難道，她真的對黃桂靖……

大膽的猜測再一次在腦海一閃而過，但我很快就否認了這個想法。難道何泳藝不可以只是好學向上地向人請教嗎？

我不該做無謂的猜測！

當時我還是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裡，直到後來何泳藝當面對我說喜歡黃桂靖的時候，我才想起這些蜘絲馬跡。

（八）

放學的的時候，何泳藝叫住了我。

「你是不是要去公共圖書館？」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也想去，我們一起走吧。」

「好啊。」

學校的圖書館太小了，加上借用的日期僅有一個星期，實在滿足不了我的要求。所以我常常都會去公共圖書館。只不過……

今天她的實在有點異常，竟然這麼主動？在我的記憶力，我記得她不喜歡圖書館啊。

一路上何泳藝都嘰嘰喳喳，都是一些無關痛癢卻又有點古怪的問題。

「黃桂靖除了喜歡看書，還有什麼愛好？」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應該喜歡聽音樂吧。」

「那麼你覺得他怎樣？」

右邊馬路的車子快速地駕駛而過，呼嘯一聲，吹動了額前的一些髮絲。我站在行人道上，腳步一頓，然後又繼續埋頭走，一臉冷靜地回答：「認真好學的學生。」

何泳藝語氣有點不滿意，著急地說：「我不是指著方面。」

我故意地說：「那指什麼？」

「就是、就是……」何泳藝結結巴巴了半天，然後有點喪氣地說：「你真的對他沒有什麼想法嗎？」

「想法？指什麼？」繞了半天，話題又到了原本。

何泳藝鼓著臉，深深嘆了一口氣，問：「那我這麼說吧，你在班裡有沒有喜歡的人？」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沒有。」

「真的？有些好感的也沒有？」

「沒有。」

過於冷靜地回答讓她似乎很沒癮，略微提高一些聲量，「難道你沒有喜歡過人嗎？」

「有。」

原本抱著我應該回答「沒有」的覺悟，在聽到我的答案後，何泳藝眼睛立刻瞪大。

「誰啊？」她湊近我，緊張地問：「到底是誰？」

十分鐘過後，在她的窮追不捨的追問之下，我清晰地回答出時間地點和人物。

「小學五年級的同班同學。」

「啊？」

「你的表情似乎在告訴我，這麼小的年紀應該不懂得愛情。」

何泳藝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難道你確認自己當時真的喜歡那個男生？」

我點了點頭，這次不用她追問，反而是抱著絲絲甜蜜回憶的心態，娓娓道來。

「看見他會心跳不已，看不到的時候會很想念。面對他的時候又會很別扭，總是鬥嘴，甚至……想讓自己在他眼裡盡量呈現最好的一面。」

當年的情景立刻如畫浮現在我眼裡，彷彿看見在炎熱的夏天，遠遠便看見一位臉幼嫩的男生騎著自行車迎面而來。

清風吹拂，他看到我的時候，揚起了一抹爽朗的微笑。

聲音中夾著調戲，「紀曉晨你在吃什麼啊？」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我的心重重地一跳。

坐在不高不低的圍牆之上，我將吃到一半的大餅轉頭急忙扔掉，然後拍了拍手和衣服，將碎屑也清除掉。

自行車的車輪滾動，兩三下便來到了我的面前。

男生雙手握住自行車前方的兩端，一腳放在腳踏上，一腳停放在沙粒的泥土地面。他臉帶微笑，疑惑地問：「剛才明明看見你在吃東西啊？這麼快就吃完？」

因為不想讓你看到我吃東西的樣子啊。

嚥下真實的想法，我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他也沒有在意，指了指自行車的後座，「要不要一起去學校，我載你？」

……

何泳藝聽完後，問：「那你有沒有和他正式在一起過？」

我搖搖頭，很自然地回答：「沒有。」

「為什麼？」

腳步一頓，看到圖書館的門口兩旁擺放了兩盆綠色植物。翠意盎然的葉子，點綴了寂靜到失去生氣的圖書館。我大步踏入圖書館，頭也不回地回答：「他當時有女朋友了。」

何泳藝追上前，顧不上需要保持安靜的空間，揚聲追問。

圖書館的管理人立刻白了她一眼，說出了口頭警告，不要打擾在這裡看書的人。

「別說我了，說別的吧。」

走到滿滿的書櫃前，我快速地一目而過，隨手取下一本書，翻了幾頁，「你不是還有別的問題要問我嗎？」

我低頭，翻到書背，看看書本的內容簡介。

何泳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思考了一下，說：「其實，我們班裡有人喜歡你，你猜是誰？」

將書放回書架，我笑道：「別說笑。」

隨後又取下另一本隨便翻閱。耳邊傳來何泳藝認真的聲音，「真的，他很喜歡你？」

「你怎樣知道？」

何泳藝不回答我的問題，繼續說：「你們還很登對！」

總覺得她的語氣有點酸溜溜。

她笑了笑，說了對方呼之欲出的身份，「兩人的文學都是全級的一二名！」

我繼續翻動手裡的書，心思卻不在書上，輕笑地說：「是嗎？那也和我沒有關係。」

何泳藝搶過我手裡的書。「黃桂靖！他是黃桂靖，他對你有意思。」

我不理會被搶走的書，舉起手再取下另一本，不咸不淡地回答：「就算他是真的，還是假的都不關我的事。」

何泳藝愣了愣，連續問了好幾次我到底喜不喜歡對方，我的回答都是不喜歡。最後她終於露出釋懷的笑容，「那就好了。」

在充滿書卷氣息的圖書館裡，寧靜的氣息就像時間被停止了一樣，連呼吸也聲也聽不到，只有偶爾書頁被翻動的聲音。

何泳藝露出甜蜜害臊的笑容，直率地說：「我喜歡他。」

明明是心知肚明的答案……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會有一絲難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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