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隔了多久時間,依然穴居在黑暗中的福爾圖娜看到,早已被黑暗吞噬已久的右眼視野竟然重見光明,也見到那野丫頭那一張好奇又驚訝的表情,緊接著是她興奮地對著自己狂揮舞雙手的模樣。雖然福爾圖娜無法透過眼球聽到聲音,但還是能想像那丫頭打招呼的嗓音會有多麼地激動。
福爾圖娜看著凱特匆匆忙忙地把祂的眼球先塞進懷中暗袋,祂只能先透過縫隙看到不停晃動又有許多物品不停晃閃而過的畫面。女神推測這小混蛋應該是用竊取的方式拿走眼球,所以才會如此匆促行動。之後凱特似乎離開現場、撤退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這才把懷中琥珀色的眼球拿出並放在軟布墊上。福爾圖娜的右眼盯著她用小刀刨削著綠褐色細長的植物莖,似乎打算做些東西。
不一會兒,凱特向祂展示一個新編織好的竹藤網狀物,看起來可以把東西懸吊起來並掛在身上。原來凱特想代替那位戰士履行承諾,帶著福爾圖娜的眼球繼續到處冒險。凱特評估成品一會,又把竹籐網狀物進行一些加工,使其整體看起來更像是一條項鍊,讓右眼球可以待在她胸口正前方,就像是想要盡可能讓祂以相同的視角去看這個世界。
這對福爾圖娜而言宛如觀賞彩色但無聲的電影,並以第一人稱方式看到凱特一路上遭遇到的各種危險,以及她是如何反擊和保命的。日後在那漆黑又潮濕陰冷的洞穴裡,時不時傳來福爾圖娜獨自激動又興奮叫好的聲音,祂希望這野丫頭能打贏和繼續活著,這樣才能靠著對方的力量繼續看見這多彩多姿的世界。
而福爾圖娜本神和祂的小寶貝們依然被困在地下洞穴裡,除了每日派出寶貝們嘗試攀爬出洞口,去狩獵一些小動物作為糧食和收集雨水以外。祂也按照凱特的建議用下顎骨等骨頭作為工具使用,這可以製作出更多合適的儲水容器來幫助牠們繼續存活下來,而凱特的冒險畫面也替福爾圖娜身為神祇的長久壽命中增添不少色彩與樂趣。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ZBCGLXkEI
一日,福爾圖娜目睹凱特遭遇偷襲,只見亮晃晃的刀片一揮一砍地想要不停朝著凱特的身體招呼。福爾圖娜想要提醒她注意攻擊位置,但不管祂怎麼呼喊都沒有用,畢竟眼球是無法傳遞祂的聲音。隨著視線畫面劇烈晃動後,福爾圖娜只能眼睜睜看著噴濺的鮮紅與視角改變了,那代表凱特的頸部遭到攻擊,使整個竹籐項鍊和眼球都掉落下來。
右眼的視野已經被鮮紅遮掩住大部分,福爾圖娜還是勉強能看到一名身材高大魁武的男人拿起祂的眼球,正對著祂露出滿足又猥瑣的神情,似乎以為這琥珀色眼球是某種特殊又珍貴的寶石。雖然並不在現場,女神還是深刻感受到人類口中所說的何謂是噁心,何謂是厭惡。
那卑鄙男人的表情突然抽搐並兩眼上吊,手中的眼球再度滾落,福爾圖娜看到那男人臉朝地重重地癱倒下來,後腦杓埋進約半根小型手斧的刀刃。再度出現於視野中的凱特正拿著類似榔頭的工具,對著那男人的後腦繼續一陣瘋狂輸出。福爾圖娜不禁打個寒顫,夜晚的洞穴氣溫都不曾讓非人的祂感到寒冷過。原來那個瘋ㄚ頭的戰鬥力這麼可怕,福爾圖娜心想如果當初是凱特賭輸了,她會不會為了活命也不顧一切對自己這樣做呢?女神不敢想像,或許凱特的好運正也是自己的好運。
那小混蛋都可以這麼輕易把玩、戲弄祂的三個寶貝了,就算對上身為神祇後裔的祂……福爾圖娜知道自己當時勝算並不是完全的百分之百,這瘋ㄚ頭應該是屬於那種……動起真格的話,就算是面對神明都能毫不猶豫地下殺手。小小嘆口氣,福爾圖娜慶幸這野丫頭還算是個挺講道理的人類,不只留下儲水工具以及乾糧,甚至還告訴祂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
頸部正流淌著鮮紅的凱特緩緩朝著右眼球走近並重新拾起,從水壺倒出一些清水沖去上頭的血漬。福爾圖娜感覺此時此刻的凱特十分地可怕,不知道是因為明明頸部受傷了、還流著鮮血卻依然對著自己笑瞇瞇的,還是那埋伏於明亮眼神後頭的殺戮慾望。
右眼的視野再度改變,凱特把它從損毀的竹藤項鍊中取出,並從腰包中拿出一個小木盒並把眼球給放進去,如同當年那位戰士的做法一樣。那唯一自由的右眼再度被封印起來,落寞與被背叛的情感從非人的條狀軀幹裡竄出。原來那野丫頭跟那位戰士都是一類人,原來人類們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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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後,地底洞穴表面傳來奇怪的聲響,福爾圖娜以為終於又有哪個倒楣蛋摔下來了。大眼球再度緩緩滑行,準備故技重施、展開新一局賭注的女神愣在原地。骰子們從尖爪縫隙間紛紛滾落,藍皮的阿差、粉皮的阿歪和綠皮的阿懶同時睜開所有眼睛,多重瞳孔下映照著的來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凱特。她正背著大行囊且帶了不少工具,看來這一次凱特是有備而來。
「呦!好久不見了,還好你還活著。」如見到老友般凱特親切地跟福爾圖娜打聲招呼,不過不等對方是否反應過來,她就拉著那纖細如骨的背膀便往洞口方向走去。巨大眼球滾動過的地方不再留下混濁、黏膩的液體,而是如淚水般的透明。
「你、你回來做什麼?你不是已經得到吾的故事和眼球了嗎?」因為之前有凱特建議的保存飲水方式,福爾圖娜的聲音不像初見時那般沙啞,不過倒是多了幾分恐懼,尤其在見過凱特是如何殺死那個明明身高與體格都占盡優勢的男人之後。
「嗄?我回來又不是來找你要東西的,敘舊之類的等等再說……趁天還沒黑之前我先帶你出去,不然光線越暗越不好行動。」凱特一臉疑惑但動作沒停,而是繼續拉著福爾圖娜來到她垂降下來的洞口附近。
「出去?你要帶吾去哪裡?」這時福爾圖娜才發現附近的泥地上多了不少東西,看起來是凱特剛才帶下來的一些材料。
「當然是帶你離開這裡囉!怎麼了?還是你已經住的很習慣,不想走了?」凱特調侃道並從懷裡拿出小木盒,果然裡頭正是福爾圖娜的右眼:「你先裝上去,待會要攀爬和移動的話,最好兩眼的視野是一樣的,畢竟我可不知道……你摔下去的話,會不會跟人類一樣會受傷呢!」
福爾圖娜僅存的左眼看著盒中的右眼,透過右眼的視野又看到此時困惑又帶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自己,那個早已失去神祇光彩、如同怪物般的自己。見福爾圖娜沒有反應,凱特以為是因為祂的手結構不方便,於是便直接扯下祂頭上那骯髒的頭巾並把右眼給塞回進那深紅色的窟窿裡。
「你先眨眨眼和重新適應一下,我猜……你應該有好一段時間都是光靠單眼的視力了,距離感啊之類的會有偏差,不過你可別自己走一走就去撞牆嘿!」凱特小小挖苦一下對方,蹲下來便開始從行囊裡拿出不少待會要用的工具。比起冒險者,此時的她更像是一名工匠:「嘿!阿差、阿歪和阿懶,你們也好久不見了啊!既然腳爪那麼多,你們也來幫忙組裝吧。」
望著自己的寶貝們居然這麼聽話也滾動起起來,位在凱特身後的女神也注意到那後頸部皮膚上新出現的深色長形疤痕,那是她們初遇時還沒有的。福爾圖娜對於這傷痕是怎麼來的再清楚不過了,凱特不只倖存下來,還奪回那差點被強盜取走的眼球,並且又回到這陰暗潮濕的地穴找她。
原本還在周圍興奮繞圈圈滾動的骰子們也伸出腳爪,牠們配合著凱特的指令分別組裝一些棍棒等小物品。有了三個小幫手的協助下,凱特迅速製作出一些輔助器和支撐物,好讓福爾圖娜的大眼球能繼續向前滾動,而不會再被這濕滑的泥地給受限移動。有些比較困難、陡峭的路途,凱特就會用定滑輪和動滑輪組合在一起,搭配牢固的編織網讓福爾圖娜先移動到平台上,好等待接下來的一步該怎麼走。
費了好一番功夫和時間後,福爾圖娜在凱特的協助下終於回到久違的地面。此時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凱特先引領福爾圖娜和三個小傢伙們來到河邊進行沖洗。牠們渾身都是泥巴,特別是福爾圖娜身上累積不少泥濘和髒汙,祂十分珍惜水資源都拿來飲用而沒有用來清潔身軀。
「怎麼樣,很涼快對吧?這是光靠眼球所感受不到的喔!」凱特邊利用水流帶走身上的汗水,邊笑看著已經不知有多久沒浸泡於水中的女神,居然裂開嘴角像個充滿稚氣的孩童般玩水。女神細細感受水流從巨大的四指尖爪和兩指縫中流竄而過,那種清涼又自由的感覺,這是祂所懷念的。
那三顆巨大的骰子生物早已在河邊玩的不亦樂乎,還利用許多腳爪的優勢捕撈到不少魚並開始往岸上扔,見晚餐有初步食材的凱特滿意微笑。示意福爾圖娜牠們先繼續在河邊沖洗和等待,然後她自己則利用弓箭到附近捕獵到幾隻野兔,在進行剝皮處理後又帶著女神和三個小傢伙來到比較安全的位置紮營並升起營火。
這是福爾圖娜第一次吃到經過火焰燒烤過的野兔肉,祂沒想到人類的食物會這麼的美味。凱特還在上頭撒了類似香料之類的東西來增加味覺的層次,而祂的三個小可愛們也都很喜歡,繼續滿足地啃咬鮮嫩的兔肉,因為牠們終於不用再茹毛飲血了。
「好吃吧?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帶你們出來的原因,有很多東西……是光靠視覺這個單一感官無法去感受到的。只有眼球的話,我根本沒辦法跟你們分享這些東西的滋味。」凱特邊嚼著烤兔肉,邊把魚串翻個面、繼續讓營火加熱,接著又從自己的大行囊袋裡拿出幾件衣服和假髮,原來她事先幫福爾圖娜準備了一些可以替換的服裝:「長裙對你來說應該比較方便移動,假髮的話……我不知道你會喜歡哪種款式,所以就都挑了一些。如果顏色不喜歡的話也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再自己重新染色,就看你喜歡什麼樣的顏色或是髮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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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始終沒有猜到,那個性格怪異又賭贏的小瘋子居然會替祂做到這些。不光只是帶著她的眼球去四處旅行而已,而是重回故地直接把祂本神也給帶了出來。福爾圖娜並沒有要求凱特做這些事情,祂只是按照賭約放凱特離開,是凱特自己決定要這樣做的。
在野丫頭的催促下,經過沐浴並換上乾淨長裙的福爾圖娜也戴上咖啡色的波浪大捲髮,這髮色與她琥珀色的瞳孔搭配起來很適合。雖然撕裂開的嘴角和特殊的兩手構造讓祂看起來還是有些詭異,但至少比起被困在地穴裡時的狼狽模樣好很多了。
凱特靈機一動,便在附近找來合適的樹皮作為材料開始進行雕刻,同時告訴困惑的女神說現在有種東西叫半臉面具,凱特現在就可以替她做一張。至於兩手部分,凱特表示她能再找些材料加工成特殊又寬大的袖子來稍微遮掩,但又不會影響到福爾圖娜雙手的靈活度。
「真是不要命的野丫頭……話說你到底是怎麼看穿我的牌技?」重回營火邊的福爾圖娜繼續吃著烤魚,看著正在進行雕刻工作的凱特詢問。當初祂太急著趕凱特離開而留下來的問題遲遲沒有答案,這一次也是難得一人一神能坐下來好好談話的時機。
「蛤?我是用猜的啊!畢竟那麼複雜的數學,我哪會算啊?數學不會就是不會~」視線依然專注在樹皮上,凱特還是有辦法一心多用並玩笑般回應。那些公式其實不難,只是因為那是失傳已久的神之文字讓凱特無法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而已:「再說,你當時有用什麼牌技嗎?我是沒看出來,感覺就連你都是在賭一個結果而已。就算我洗骰子了,如果你真的要出老千、臨時改變卡牌上的文字,我也無從知曉……不過你並沒有這麼做,不是嗎?」
被分析很徹底的福爾圖娜無法反駁,只是繼續吃著烤魚邊碎念當初來不及說出的抱怨:「你啊!真的是個小瘋子。不只敢戲弄我的小可愛們,甚至還選了一個許多人類都不會喜歡的數字。」
「反正……當時不是死在洞穴裡,就是會被你給吃掉。那不如就像你說的,賭一把囉!」凱特把初步雕刻好的樹皮面具拿起來與福爾圖娜的臉型進行比對,然後又低下頭來繼續加工細節:「雖然我的數學不好,但至少很清楚一件事……就算只有零點零零零零一的機率,也都會比整數零來的還要大喔!」
凱特說的並沒有錯,但大多數的人類是不太可能願意去嘗試壓賭這麼微小又渺茫的機會。然而已經見過凱特行事風格的福爾圖娜知道,這小瘋子所說的零點零零零零一的機會,也可以是她自己所創造出來的,那就是所謂的殺出一條血路。
不過福爾圖娜還有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凱特到底是怎麼尋獲自己的右眼?祂當初可是完全一點線索也沒有,更不可能提供相關的情報給凱特,而凱特也只有詢問那個戰士的外貌與特徵而已。
「哦?那個啊……前一陣子時我路過一處城鎮,想說找間酒館歇息、歇息,就有個坐在吧台邊的男人主動走過來搭訕。說什麼……他曾經打敗過一個怪物並取下對方的眼球,一直問我想不想要看看。一開始我覺得他很吵又很煩,所以就無視他。然後那傢伙居然就點了酒並請我喝,接著自顧自描述起他當時與那怪物戰鬥時有多麼英勇、有多厲害啊之類的~反正就是一直嚷嚷著和邀請我到他住的房間去看看那珍寶,所以最後我就去了。」
聽到凱特竟然就這麼單純地喝了陌生男人請客的酒,甚至還真的去了對方居住的房間,讓福爾圖娜忍不住著急地責罵起來:「你這個小笨蛋!他就是饞你的身子啊!你就這麼天真地喝下去了?」
「我知道啊~但我故意的,也知道酒裡早就被下了藥。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已經把樹皮半臉面具雕刻好並打洞穿上麻繩,凱特又咬下一口還有溫度的烤兔肉邊咀嚼邊說,見福爾圖娜像個氣急敗壞的長輩那樣又要再度叨念前,凱特趕緊繼續解釋:「我確實喝了酒,但我喝的是他那一杯。所以你放心,我沒事的!倒是那個白癡,回到房間後沒多久他就立刻倒頭呼呼大睡了。」
「你到底……是怎麼識破那爛人的伎倆?難不成又是賭?一半一半的機率?」福爾圖娜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斥責她,這小妮子比自己還更敢賭啊!還是她毫不在乎這些亦或是可能會失去些什麼?
「這種事情不用賭啊!很容易就看穿的。他付給酒保的金額尾數是奇位數,明明點了兩杯相同的酒類,而那間酒館又不收服務費,想也知道那些錢包含了其他東西。」凱特將啃了差不多的兔子骨頭收集好,把上頭的殘肉與筋膜用小刀給刮除下來後拿去清洗,看來是要當成什麼東西的材料用,「所以我就趁他睡到打呼時好好地搜刮一番,結果被我找到一個木盒子,裡頭真的有一顆眼球,而且瞳孔顏色跟你的左眼很像。所以我想說……這很有可能就是你當初被拿走的右眼,當然啦!你看到我匆忙離開酒館,是因為我還順便做了點惡作劇來好好答謝那位酒保先生的『 幫忙 』。」
「你該不會……又做了什麼危險的事吧?到時候被全城鎮給通緝,就可有得你罪受了。」女神無奈看著三個小可愛似乎早就被收買,在凱特周圍繞圈圈打轉滾動後並乖乖排隊、用腳爪禮貌地接過凱特剛才取下的殘肉筋膜繼續分食。對牠們來說這也是久違豐盛的一餐,能吃就盡量吃。
「只是順走酒保的藥粉和讓廚師能好好地『補眠』,然後又幫廚房鍋裡加菜呢!新鮮現捕、現宰現剖的大灰溝鼠,聽起來很棒,對吧?」凱特如孩童般笑的燦爛,對於之前只能生吞活剝獵物的福爾圖娜來說這當然沒有什麼,但祂知道這對其他人類可有多麼噁心或是可怕,「不過在離開城鎮前我打聽到不少值得跟你分享的消息……那搭訕男人是當地有名的紈褲子弟,他說的英勇事蹟都是騙人的,時常從家裡偷出一些寶物來炫耀、泡妞。據說這東西是他曾祖父留下的傳家之寶,我想……他的曾祖父應該就是當時賭走你右眼的傢伙。」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xqNrBn9Z5
福爾圖娜接過凱特剛製作好的面具並調整綁繩的鬆緊度,祂承認自己是真的不知道牠們到底被困在地下洞穴多久,她只知道很久、很久、很久。她和小可愛們日日夜夜都為了生存,也沒有細數到底經歷過幾回的日升與日落。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03MYYhulX
「當時在聽你描述時我就猜到了,畢竟你說那戰士身上的裝備外觀,聽起來就很像是上個世紀的人們才會用的東西。」吃飽喝足的凱特將防身用的武器重新固定好在腰間上,夜色已深,溫暖的營火以及食物的香氣多少會吸引到附近的夜間獵食者。她已經能聽到遠處傳來狼群交流的嚎叫聲,不過正好需要一些狼皮作為材料和貿易貨物:「雖然不知道你具體在底下到底待了多久,但能告訴你的是……現在這個世界變化很快、也變化很大。我能幫助你離開地下洞穴,但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你需要好好思考了。就算你真的是神祇又或是神的後裔,但這個世界早已不屬於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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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福爾圖娜並不知道自己從今以後該何去何從,以及之後該怎麼辦?如果凱特沒有說謊,神殿早已殞落,祂也無家可歸。在此之前祂以為自己會跟小可愛們就這樣,在地穴裡度過漫長的餘生,所以祂沒有預想過要是哪一天,真的能成功離開後要做些什麼。一直四處冒險的凱特也描述說她之前都沒有見過其他神祇,甚至那些早已變成神話或是哄小孩子睡覺用的故事而已。
「既然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不如就賭一把吧?你不是很喜歡賭嗎?」凱特見因未有答案而沉默不語的福爾圖娜便鼓勵祂,那三顆骰子生物似乎也在反映主人的情緒,焦躁地在營火附近不停滾動、互相碰撞,「畢竟我也無法告訴你具體該怎麼做才好,因為我自己也還在摸索中。這就是我到處旅行的原因,我想要找到……能說服自己繼續活下去的方式。」
看來凱特也有屬於她自己的過往故事,不過那眼神中的疲憊明顯表示她不會現在就與福爾圖娜分享,此刻黑暗中的巨狼群也將她們給包圍。凱特泰然自若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振作精神後便將早就準備好的武器給抽出,而福爾圖娜也張開祂那銳利的四指尖爪準備應戰。
「記得留幾隻完整點的屍體喔,我需要完整的狼皮,之後還要去其他城鎮的貿易所進行交易。」話音剛完,凱特就已經從腹部劃開一隻狼肚,鮮紅與獸類的哀嚎讓其他狼隻更加警戒,「如果你想先跟著我一起行動也是可以,畢竟尋找方向確實需要時間來思考,但是……你必須在天亮之前先做好一個選擇,當然你也可以當作這是一種賭注。」
「你這小混蛋又想要跟吾賭什麼?」福爾圖娜也靈巧地躲開撲躍而來的巨狼,並用巨爪精準地劃開狼隻的腹部,「要來打賭……誰殺的狼比較多嗎?」
聽到福爾圖娜的提議,讓殺戮到一半的凱特開懷大笑,這不影響她繼續面對試圖攻擊以及嘗試撕咬她頸部的巨狼:「才不是賭這麼簡單的東西呢!福爾圖娜!你必須做出選擇……是接受女神這個身份的死亡?還是你想要繼續當所謂的神祇,然後被困在只能苟延殘喘的過去?現在這個世界到處都是比怪物或野獸來的更加可怕的人類,一直到處嚷嚷自己是女神和能給予祝福這類的話,只會讓你自己變成有心人士眼中的待宰羔羊!」
「那你這個當人類已經有一段時間的臭丫頭,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建議啊?」福爾圖娜邊吐嘈邊繼續防禦和攻擊,不時指揮阿差、阿歪和阿懶變回巨大的骰子作為投擲武器,也時而利用牠們多隻腳爪的優勢來攀附在巨狼頭部並直接攻擊眼睛。反正凱特要的是狼皮,傷到狼眼睛應該沒關係,「當人類還是當神祇,哪一個選擇的勝率比較高?」
「我又沒當過神,我哪會知道啊?」凱特也回敬一分,見情勢不妙的剩餘狼隻想要逃離卻被凱特這個人類給緊追在後,「不過以人類這個身份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每一秒呼吸都是賭注!每一次心跳都是賭注!每一次選擇就是一場賭注!管你用什麼身分,就成為名叫福爾圖娜的你自己,然後全心全意地去面對每一場賭局!」
每一次吶喊,凱特就揮出手中的利刃砍斷狼隻的後腿或是尾巴。一隻巨狼突然來個急煞轉彎,才剛張開大嘴就被凱特用刀刃直接刺入上顎並卡住咬合關節,接著另一手抽出後腰上的小刀反覆刺入巨狼的頸部好確認有踏踏實實地殺死牠。
「呦!看來今晚有宵夜了,這肉量……把一些拿來做肉乾吧!」凱特沒有選擇再繼續追擊,目前情況已經達到她要的威嚇效果,確認剩餘的狼隻不敢再貿然靠近和退回森林中。環顧周圍倒地的狼屍,這些數量的毛皮足夠,又有新鮮和充足的肉能再做成肉乾類的乾糧方便攜帶。
福爾圖娜也見識到凱特為何會說每一次選擇都是一場賭注,凱特在賭狼群遭到反擊後的反應,狼群也在賭凱特是否是個好獵捕的獵物。或許當初被凱特推下來的女人也曾在賭,她賭凱特會摔死而自己能奪走錢袋並逃離成功,卻沒想到對方不但沒死反而還讓自己賠上一條性命。
原來這小瘋子並不瘋,而是一位同樣經驗老道的賭徒,只是人類是用自身性命作為籌碼去賭。
「原來人類也很愛賭,只是方式有些不同。」獸群突襲事件結束後,福爾圖娜在凱特的帶領下開始學習如何剝皮和製作肉乾,也學習到人類會使用的調味料和鹽巴等物品。祂銳利的巨爪有優勢,只是不像凱特那樣靈活,「你們比神祇還更敢賭。」
「其實你之前賭注的方式,人類也會,也有博弈這類的場所……方式也有你之前玩的那樣。」小刀繼續靈活地順著肌肉紋理滑動,凱特邊繼續處理毛皮邊與福爾圖娜閒聊,「至於之前為何會有人賭贏後選擇拿走你的眼睛……在賭場中有些賭性成癮的傢伙,他們失去所有錢財後,甚至連自己身上的器官都願意拿來當籌碼賭了。」
「哈……生命中的賭局還不夠刺激嗎?」福爾圖娜回想那些曾在地穴跟祂賭一把過的人類們,明明攸關性命存亡的賭注,但祂看到那些人類的眼神中都充斥著對錢財與名利的慾望。
「對有些人來說,可能吧?」凱特苦笑幾聲,身為人類的她知道每個人都會需要面對名叫「選擇」的賭注,只是每個人背後的動機都天差地遠,有些極其單純,有些則複雜至極,「有些人賭,只是單純追求刺激或是上癮而做出的行為;有些人賭,是為了看見下一步該怎麼走以及該怎麼活。」
過去身為神祇時的賭一把,確實是因為漫長歲月太過無趣、想找些樂子而已;現在則知道在未來性質不同的賭局中,祂必須選擇一個新的身分來繼續賭注、繼續做選擇。阿差、阿歪和阿懶也在一旁幫忙,用著小小尖尖的腳爪在狼肉上塗抹著鹽巴,而距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福爾圖娜雖然還沒說出口,但「她」的內心已經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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