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短篇 - 第三章：宮中無光

蘇清漪踏入雲台宮時，天色將晚。

夜未全黑，天頂僅餘殘霞，正好與大殿之中白玉燈火交錯相映。宮內數名長老方才議畢誅魔下一步行動，各自閒談。見清漪匆匆歸來，皆微感意外。

她一身塵土，衣袍破損，氣息尚穩，卻雙目清明。

蘇璟然坐於主座之上，眉目如昔，聲音亦如昔日和煦：「巡查可還順利？」

清漪深吸一口氣，拱手稟道：

「弟子於落霞谷遭陣困伏，陣型為獸血困靈，其靈紋屬宗門制式，殘痕新鮮，非舊陣。」

殿中微頓。

右側道律長老喉間輕咳，眉頭微蹙：「你說的是……獸血困靈？確定？」

「是。」她目光堅定，「靈獸為受困太久而暴走，若非外力干預，弟子恐怕……」

她略略低頭，聲音清亮而不激烈：

「此陣誰設？何時設？緣何出現於非試煉日的外谷？弟子請求查明。」

她語氣溫和，措辭謹慎，卻字字鏗鏘。她不是質問，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蘇璟然未語。

反是左側的玄墨長老輕聲道：「清漪，莫非你誤觸了殘陣？落霞谷前陣子曾作靈獸轉送所用，陣師來不及撤清……也許只是巧合。」

另一位長老笑道：「你近日修行過深，心神微亂，也難免誤判。不必過度緊張。」

「若是殘陣，靈力應早散。」清漪低聲道，「但陣心仍存，符力未絕……且那靈獸群反應，不似靈性未褪，反而——似曾有人強行鎮壓再釋放。」

殿中氣氛一凝。

蘇璟然終於開口，聲音仍柔而穩：「此事我自會令執律堂查辦。你且安心靜修，勿費心於此。」

清漪靜靜望向父親。

那雙眼眸依舊溫和堅定，如她自幼所仰望的山，可她忽然覺得——那山之中藏著霧，霧裡是她看不見的東西。

她沒有再說話，只拱手告退。

當夜，風雨潛入玉衡。

清漪獨坐於藏書閣側廊，披衣未眠，手中翻閱的是近十年宗門對外陣法派遣紀錄。

落霞谷從未列為長期試驗場，最近一次登記使用，是兩月前由外門弟子設置基礎聚靈陣，與獸血困靈無涉。

她一頁頁翻，直到眼前模糊，燈火隱約，仿佛那記錄本身都不願她看清。

這時，一聲輕咳自窗外傳來。

清漪警覺抬頭，只見一道影子在雨中一閃即逝。

她未追，卻知——她已開始被人盯上。

翌日，她行經主道，數名內門師兄與她擦肩而過，不再如昔日般拱手寒暄，僅淡淡一瞥，甚至眼中有微不可察的疏離。

而昔日同修的女弟子見到她時，神色閃爍，轉頭就走。

她不再被視為那位「未來的道種」，而是那個「去過落霞谷、說了一些話」的問題之人。

當夜，她回望雲台主峰，燈火璀璨如星海。

但她心中浮起的，卻是昨日夙無寐那句話：

「你們怕的，不是殺戮，是我不跪。」

她忽然明白了些什麼——她從沒懷疑過宗門的光，只是不知道，原來那光……是從背後照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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