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氣 - 大暑-仙草排骨湯

夜深如止水，漆黑的瞳孔中搖曳著眼前的明亮篝火，平穩的呼吸帶著一縷又一縷的白霧消散星空當中，周圍森林間未入眠的鳥叫與蟲鳴透著令人心安的寂靜，萬籟俱靜應該就是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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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陸謙尚未卸下裝備，一位比他年長數歲的隊友捧著一碗熱湯到他眼前。「隊長啊！來嚐嚐我的手藝，家鄉味！就剩你還沒嚐到。」隊友瞅了一眼那位只顧著保養狙擊槍卻把老何心血擱置一旁的年輕人，又道：「瞧瞧這小梁真是被你給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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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還沒有陸謙這個名字，只有代號841的名稱。「老何，讓他去做吧，你應該知道一位優秀的狙擊手有多重要，但……天氣這麼熱你還讓我喝熱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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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瞥了他一眼，又道：「我們在出任務啊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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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心一笑放下肩頭上的槍枝，接過那碗熱湯，問道：「這湯是什麼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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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草排骨湯，隊長啊，我跟你說啊，這個湯雖然簡單，但要煮出滋味可得費功夫啊……」老何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這碗湯是雙親賴以為生的法寶，更是扶養他長大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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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老何沒打算停的意思，陸謙擺了擺手問道：「這湯裡的食材只有一樣我有疑問，荒山野嶺哪來的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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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狡黠一笑好似一位老頑童。「我們蹲守目標的這幾日裡，我發現有野豬的蹤跡，循著牠活動足跡設下幾個陷阱，要不哪有這野味能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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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無奈地搖了搖頭。「全隊裡也只有你有這心思，但也多虧了你，讓弟兄們飽餐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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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站起身來，端起手中的熱湯高喊道：「弟兄們！有熱湯，敬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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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鷹隊員紛紛高舉著碗：「有熱湯，敬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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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再次席地而坐，遞給老何一根煙，問道：「老何啊，你為何加入禿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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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心中些許悵然，接過手中菸，燃起一點橘光，待那縷白霧消散後說道：「我的正義，從來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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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不知是否能見到明日太陽的夜晚裡，陸謙找到了他足以信奉一生的準則：正義，從來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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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陸謙才剛加入禿鷹不久，面對這樣一個空降部隊的成員，多數隊員都心有不服，尤其是老何，經常跟陸謙對著幹，直到一次的夜晚任務中才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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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全隊隊員因老何指揮不當而身陷敵軍包圍，命懸一線，但隨著遠方傳來一聲又一聲的槍響後敵軍竟全數撤退，隨後陸謙一肩扛著重型狙擊槍出現在眾人面前，他拉起頭盔上的熱感夜視鏡向隊員們說道：「安全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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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起所有禿鷹成員承認了陸謙，紛紛朝他喊著隊中領導者的稱呼：「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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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此時深感羞愧無地自容，正準備舉槍自戕，在扣下板機的瞬間被陸謙及時奪下。「你……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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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禿鷹，我要讓每一個人都平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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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朝著隊員們喊道：「從這一刻起，老何就是我的副手，他說的話就是我的命令，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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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想過當一個獨裁者，只想著照顧好每一個人，他知道自己是個孤兒，但絕不能讓更多孩子變成孤兒，但在國家背叛禿鷹的那一刻，他失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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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他們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但在筋疲力竭之際，禿鷹們僅僅只能保下陸謙的一條命，但他卻比任何人都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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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眼看著老何斷氣，親眼看著他死前拿出一張照片，裡頭是他和孩子們一起料理仙草排骨湯的場景，老何在死前問道：「隊長，我的孩子們……很可愛，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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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張血跡斑斑的照片便從老何手中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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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鷹死去，一人獨活。這些年他時常想起那段生死瞬間的時光，每個人都不知何時會死去，但總想著保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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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與陳明凡一前一後步入小店，店裡沒多大的空間，只能擺下幾張桌椅，兩人落座後一位穿著小學運動服的小男孩拿著菜單走到桌邊，既熟練又有禮地問道：「您好，請問想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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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草排骨湯，陳醫生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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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凡鬆了鬆那條為他帶來幾近窒息快感的領帶。「仙草凍，謝謝。」真是個俊朗的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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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快步走向店口的料理台，將手中的點好菜單交給一位香汗淋漓的少婦。「媽媽！我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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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婦欣慰的朝男孩點了點頭，像是肯定與褒獎，隨後男孩趕緊走向洗手台去對付比他身高還高的鍋碗瓢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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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看著那位少婦的背影心想：那應該就是老何的遺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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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位同樣穿著小學運動服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端著托盤走到了桌邊。「你們的餐點好了，請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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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年紀，多數的孩子都還在父母的保護下成長，而他們卻永遠等不到父親的歸來，想到此處那無處隱藏的痛苦便席捲陸謙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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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妹妹，辛苦了。」陳明凡俐落有禮地接過托盤，將熱湯擺到陸謙面前，饒有深意地說道：「點了熱湯就得喝完，我點的仙草凍，也會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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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會心一笑，陸謙叫住了小女孩問道：「這附近的鄰居人好嗎？有沒有壞人欺負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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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懵懂的想了一會兒，回道：「沒有，大家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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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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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嚐了一口，果然和老何煮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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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兩人用完餐走後，小男孩拾起桌上的一張紙條跑到母親身邊喊道：「媽媽！你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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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婦看著那張被兒子手汗沾濕的紙條，眼前突然湧出一片朦朧水霧，維持多年的堅強被那僅僅那一行字給徹底擊潰，她趕緊抱住兩個孩子無聲地哭泣著，想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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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人看上去冰冷，但卻喜歡吃熱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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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醫師此話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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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凡屈指一數。「關東煮、水餃、排骨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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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笑道：「真是逃不過陳醫生的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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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寫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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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笑而不答，明凡也識趣地不再多問，兩人又再次步入這座城市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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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親滿是淚水的臂彎中，小男孩問道：「媽媽，紙上寫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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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婦拭去淚痕端詳著眼前模糊的字跡，一字字地朝著孩子們唸道：「你們的父親是一位英雄─他的正義，從來沒有猶豫。」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qEeLZ52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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