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體日記 - 第六章C

「志……志成？」

「……知恩！」

看來雙方都認識，並且記得大家，雙目對接，交投，相互凝視。

對，那人就是李志成，二十多年前，還是中五生的吳紹樂就是他同班同學，當年，雙方的關係雖稱不上是什麼仇家，但朋友也是定然稱不上，當年大家對彼此暗地裡的觀感都頗為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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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記得，當年吳紹樂好像還笑過他的夢想不切實際，而他都作過一個側面反擊的，嘩，就我的觀感而言，那反擊可多痛快。」再片刻思索後，轉過頭向另一位存在。「呃……不好意思啦，無意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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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已經……多少年了？」李志成率先為二人的聚舊開口。

「我想，至少都二十年有多了。」簡知恩答。

……

雙方皆靜默半刻。

「對了，這些年，過得還好嗎？有新伴侶了沒？」雖臉容上還是一如往常的自信微笑，但看得出來，笑容上略添了他已消失多年未見的靦腆。

「嘻，婚都結了，孩子都快升中學了。」她遞起左手，現出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啊也是，這是什麼問題，都二十多年了，又怎麼會還沒有結婚。」繼續以笑容化解尷尬。

「你呢？結婚了沒？」

「我……」他停頓了會。「還單身。」

「那……你的夢想呢？記得當年，你可是挺拼的。」

「算是得到上天的眷顧，在我們……分開了幾年之後，就找到人生第一桶金，後來與一些其他的初創公司合作，得以越做越大，近幾年又多收購了幾間中型企業，以共同經營的方式營運。對比我當初的夢想，也算是成功了七八成了。」

「恭喜你。」

「謝謝。」

「——」「——」

雙方都沉默起來，嘴巴雖欲張開，可腦袋卻想不出說話來；眼睛本應禮貌地看著對方的，可向來禮貌的二人卻在此寂靜的氣氛下無能為力，四目飄來飄去，盡量不交投。

「不好意思，阻礙你們聚舊，但請問兩位是不是要來買旗的？」男學生一語打破了二人的僵局，他們才醒起本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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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皆從錢包中拿出一些碎錢出來投進錢袋當中，可當然，創業成功的人眼中的碎錢自然與平凡人家的不能相提並論，一者是正正常常的幾個硬幣，另一者卻一出手就幾張幾張穿著紅色衣裳的魚，簡知恩與男學生皆被嚇了一驚。

「多謝支持。」男學生欠欠身。「這是你們的。」他從眾貼紙中撕出二人所買的「旗」給予他們。

「我們自己來貼就行了。」簡知恩接過貼紙來，行為語氣照樣如慈母一般。

李志成當然也如是。

「感謝兩位，好心會有好報的。」男學生再次欠身，略略激動的說道，可來他是真的熱心公益。

「年輕人，繼續加油呀，這個社會很需要有你這些人。」

「對，就算旁人怎麼樣也好，都一定要堅持自己所想噢！做善事從來都不是一件值得可恥的事，加油！」

「社會的未來，就靠你們了。」

「謝謝你們，我會的了。」男學生回應。

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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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謝之後，男學生縱身離開，往人流更多的地方去，現場則只剩下那對二十多年前的舊相識。

十分湊巧的，二人同時望了一望貼於自己左胸口的「旗」，他們從眼梢中察覺到這種巧合，互相對視，又輕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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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舊相好才對，我看他倆的神情就知道。」安祖猜測道，因為他與「靈」只會追蹤著吳紹樂的人生，所以在吳簡二人相識之前，簡知恩的人生狀況他們也是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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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樣就二十多年了，怎麼還像是昨天的事。」

「二十多年了，時間真是過得快，就只眨一下眼睛，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你結了婚，大家都變得不少。」

「皺紋都多了不只幾條了，嘿嘿。」

談笑風生中，卻始終沒實質談多少當年。可能也是因為，現場不太適合。

吳紹樂已帶同兒子過了馬路，僅差幾步就得以到妻子身旁，就在此刻，他也終於就近能看清這個熟悉臉孔。

「李志成？」

「吳紹樂？為什麼你也在這？」

「你又為什麼在這？你認識我老婆嗎？」

「你老婆？……知恩是你妻子？」指著簡知恩，他十分驚愕，更從中隱隱地混了一點不忿。

「有什麼問題？」比起平常的黑臉孔，現刻更多上幾分當男人尊嚴受到挑戰時的怒氣，與由身體散發出來的戰意。

「對啦，這位是我丈夫，而這位是我剛剛提快要上中學的兒子，子信，跟志成叔叔打個招呼。」

吳子信微微欠過身，比他父親更禮貌的道了聲早安。

「咦，可是，你們認識嗎？想不到呢。」簡知恩問。

「二十多年前，我們是高中同學。」李志成道。

「現在……」換吳紹樂說，他略略低著頭，似是很不服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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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成是他的老闆！」安祖搶先補充道。雖然是邊跳邊加速看，但他也能留意到當年吳紹樂高中時期最反感的那傢伙竟會真的創業成功，並在幾年前半收購了自己安躺了二十年的公司，所以現在李志成就是吳紹樂的半個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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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是我的上司……半個老闆。」吳紹樂很不情願的說。

「噢，原來幾年前你公司就是被他收購，哎喲，這世界可真細小。」簡知恩道。

「那你呢，和他什麼關係？」吳紹樂冷淡的一語，直說出了她處境的尷尬。

「呃……就大學時期認識的……」

「據我所知，他不是沒大學念嗎？」

「就……就……」

見她有點慌張，李志成決定替她回答：「就她念大學的時候，那些學會活動和我初期的生意有些來往而認識，舊相識罷了。」

「——」吳紹樂保持著寂靜的凝視著他。

「我還有東西要處理，先走了，有機會再見。」若是吳紹樂的話，公司就能見，不需要說。

「有機會再見。」「叔叔再見。」

三人就此看著他遠去。

竟然如此，自己最討厭的上司曾與妻子相熟。他們舊相識還是舊相好，難道做了四十多年人的吳紹樂會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嗎？看著李志成一步一步走遠，他所質疑，甚至嫉妒的想法全都透過靈魂之窗，向著那厭惡的目標表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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