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體日記 - 第六章A

「你的人生還有二十多年，我可不想再和你慢慢磨時間，不如我們跳著跳著，再換成兩倍速……五倍速來看吧。同意？」安祖嘴巴還沒閉上足一秒，再開口道：「哎呀，你都沒得反對的了，就這樣吧。」

可能是嫌悶，可能是嫌煩，總之他一「徵求到同意」就從袖袍中取出控制盤，按幾按，周遭景物的變化速度開始加快，一點五、二、三、四、五，五倍速了。若見到一些似是與「尋魂」任務毫不相關的事物東西，他就當機立斷的跳走；當然，相不相關的判斷與決擇權都只會在手握控制盤的安祖手上，他說相關就相關，不相關就不相關。

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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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紹樂雖不太情願，但在情勢所迫之下，還是依父親和智叔的安排進去他們的公司當那份他認為沒出息的工作。

每天上班等下班，凡事得過且過，敷衍了事，總之少做少錯少累，不做不錯不累；並打著騎牛找馬的心態，只要找到一份自己看得起的工作，他定會不顧情義的立即轉過去。可惜就結果而論，每份他所看得起的「高端」工作都似乎看不起他，既然高的不行，高不成低不就的他也隨即氣餒，不再申請。

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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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智叔的介紹下認識了一位年輕自己幾年的女性—簡知恩。

跳！

未幾，他們便在智叔的撮合下交往起來。

跳！

交往之後不久，因為簡知恩的母親在病逝前的催促下，他倆結為夫妻。

跳！

他們生下一子，簡知恩把孩子的名字命為「子信」。

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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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上，這頭他甚不喜歡的牛騎著騎著，也整整二十年有多，騎到連十分照顧自己的智叔也退休了。

觀察到的，大概就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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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天收市為止，恆指跌破一萬四千點，為近十年來的最低位。……近來社會經濟低迷，經濟學家指出，最新的一波的金融風暴已經來臨，情況並不明朗……」

僅寬三十寸的電視機中，新聞台正報導著近來的社會經濟狀況，似乎不怎樣樂觀，曾令許多人士破產、失業的金融風暴再次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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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差不多了，就到這裡……換成四倍吧。」安祖道。

「安祖，可不可以停下來，不再加速，由現在這裡開始，我想看清楚一點。」

「靈」難得表達想法，安祖當然不會不聽。

「那……好吧，認真點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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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機櫃位於大廳角落，正對著的另一角落為只坐得下二人的破舊沙發，沙發上正坐著一位中年男士，時值初夏，身穿略算襤褸，佈著不少污跡的背心與四角褲，體型偏瘦削；他正是吳紹樂，相貌已跟「靈」相當。

「喂，你猜猜他倒底是不是在看電視，眼睛是在看，但神情又不像。」安祖的眼睛注視著吳紹樂，而嘴巴則「喂」著「靈」問道。

「我想，他只是想在發呆時能有點背景聲音，也讓自己好像能有點東西做罷了。」

「你對，以我多年對人類社會的觀察，大部份中年男人都是這樣，開了電視卻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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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中走出一人，到了電視機與沙發的中間，身高剛好足夠遮擋吳紹樂與新聞台的接觸，可他仍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果真如「靈」所言，他欲取的就只有那化為背景的人聲。

看身型，是個尚未發育的少年，他身穿小學校服，在擺放電視的櫃上拿起封面寫著「吳子信　6D　18」的學生手冊，再轉身望向身後正發呆中的吳紹樂，好像想對他說些什麼，思索又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帶上灰暗的心情離開大廳。

房間中再走出一人，這次是一名成年女子。

「你先出門去跟同學玩吧，媽媽後到。」

女子向著吳子信道，語調之間充滿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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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安祖道。

的確，即便該女子已準備踏入中年，可從輪廓之中仍看得出她年輕時留下的幾絲風韻，豔麗的玫瑰縱稱不上，柔情的康乃馨也定當之無愧。

鮮花之人為該女子，牛糞之人不就是……

「靈」側眼盯著安祖。

「嘿嘿，『梳』，無意冒犯。」發覺自己竟照著當事靈的面說他壞話，不禁有點尷尬。

尷尬過去，本來打算作罷的話安祖還是按捺不住的繼續衝口說出：「不過說真的，若不是要這麼辛苦勞碌地生兒、養家，還要照顧多一個不中用的男人的話，就算她現在四十多歲也好，也定然仍是一位大美人；哪會像現在這樣。」現在的模樣，的確有點春殘花謝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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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該位康乃馨女子就是吳紹樂的妻子，簡知恩。

現刻，吳子信自出生起已經過了十一年有多，現年小學六年級，即將面臨升中，亦即踏入象徵著青少年期的十二歲。這年，吳紹樂四十五，簡知恩四十二，均不可再算作青年，亦與兒子一樣，將面臨人生中的另一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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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子信的家長日，你去不去？」簡知恩向著呆躺在沙發的丈夫輕道。

忽爾而來的聲線與電視聲格外不同，發呆中的那位被引回現實。

攤成曲線狀的腰挺直起來，吐一口氣答：「家長日不是每個學期都會有嗎？反正說來說去還不都是那三幅被，去來幹什麼？浪費時間。」語詞間頗俱攻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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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麼多年都沒變，孩子都快十二歲了，說話還是這樣不理別人感受的。」安祖為吳紹樂的妻兒忿忿不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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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簡知恩對此並沒有什麼感到難受或難堪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習慣、隱藏，還是她真的不介意。

她繼續說服及解釋道：「今次是他小學的最後家長會，老師會給出不少關於升中的建議和畢業的安排。你真的不去？」

這句話確實打動了他，他猶豫片刻，便站起身來。「唉，麻煩，去吧。」答應了，但也不忘擺出一個不耐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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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便更了一件短袖襯衫，四角褲外穿上多一條工裝短褲，錢包電話放入褲袋便隨妻子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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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大門上的橫樑，掛著一條引人注目的大橫額，充滿著容易使人喜悅的鮮豔顏色，繽紛燦麗，符合小學的風格，上面寫著：「聖靈所結的果子，就是仁愛、喜樂、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實、溫柔、節制。加拉太書五 22」

是一段源自聖經，很經典的經文。

走到進去，大堂接待處的窗口之上，也印著「非以役人，乃役於人」這八字校訓於其上。

看來是間基督教背景的小學，大門外離遠就看到的那個，應該就是學校每年都會更換一次的主題金句。

課室門外，放著一排依傍著牆壁的椅子，安排給這天到訪的家長們，吳紹樂夫妻及其兒子當然也在其中。

「6D班18號，吳子信和他的家長可以進去。」教職員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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