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之下，唯我為尊 - 第五十五章《槍魂奠祭》

赤日初升，朝光乍破雲巔，萬旗於山巒間如槍林獵獵，雲影翻湧。

四周山壁鐫刻歷代槍魂之名，金銘隱現，殺意微顫。

一年一度的槍魂祭典，在今日揭幕。

然而，今年不同以往——斷輪古槍，這柄曾於萬靈之戰中崩毀的傳說之槍，首度列入祭陣，槍身斷痕斑駁，符光緩轉，彷彿訴說著古戰遺志。

—

祭壇之上，宗主厲天漠端坐主位，眉目如鋒，神情中卻藏著幾分難掩的欣慰與期待。

其左側高座，周玄與溫太源靜坐並列，氣機渺然，卻無形中成為場中最高威壓所在。

大長老至五長老依次列席於其側，神色肅穆，交談間目光多次落於周玄，言語間頗含敬意。

白蘇蘇、陸青禾、魏凌塵三人則立於後方觀席，一襲素衣不語，卻成萬名弟子眼中最醒目的所在——畢竟，兩日前引動宗門異象者，正是他們。

—

宗主右側，高位之下，聖女厲如霜與聖子陸判生並肩而坐，身後稍退半位，則為內門弟子之首林樓恆。

厲如霜身著鳳紋祭袍，神情溫婉，視線掠過白蘇蘇幾人時，露出親切笑意。

陸判生則面色如常，唯目光略帶幾分陰霾，落於她身上時分外晦暗——祭典將由厲如霜主導，對於他而言，實非樂事。

林樓恆沉默不語，目光偶爾落於白蘇蘇身上，瞳中神色微動，既是讚嘆，卻也複雜。

他很清楚，那場於槍壁之下的對決，並非自己能輕言勝過的槍意之勢。

—

鐘鳴三響，萬旗齊振。

厲如霜起身，裙袂隨風而舞，緩步走向中央高台。

宗主望著她的背影，微笑浮上眼角，唇間低語幾不可聞：

「長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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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照耀槍魂壇，萬旗翻舞，靈煙隱約升起，金紋刻陣自地脈而動，如脈搏流轉，與天光同頻。

—

厲如霜一襲鳳紋祭袍，緩步走上主壇，身姿婀娜而不失穩重。

她回身面向眾人，雙手合禮，朗聲開口：

「今日槍魂祭典，既為敬先祖之靈魂長存，亦為昭示我宗血脈不絕、槍道不息。」

「弟子厲如霜，蒙宗主與諸位長老垂憐，得承此典，誠惶誠恐，願以心祭槍，不辱使命。」

—

話音甫落，陣陣嗡鳴自四方石柱傳出，槍魂祭陣與萬槍共鳴，祭壇中央那柄斷輪古槍輕顫，符光盤旋，似有殘魂甦醒。

—

斷輪古槍，歷萬靈之戰而斷，槍身依舊鎮壓於黑金符石之上，縱殘破不堪，卻依然威壓萬器。

此刻列於主壇中央，萬目聚焦。

—

祭陣啟動，煙光升騰，宗主厲天漠隨之起身，目光掃過全場，沉聲道：

「今日之典，不止為祭槍魂，亦有大事宣佈。」

—

語落，萬人屏息。

—

「斷輪古槍，為我聖槍宗自開宗以來之第一槍。歷萬載戰役後失落，至今復得，實為天命所歸。」

「而尋槍之人，正是今日主祭——厲如霜。」

「她孤身涉險，歷百險千戰，終於在黑淵之東，萬墟碎海之底，尋回斷輪之殘身。」

「功莫大焉。」

說罷，厲天漠看向祭壇，眼中有驕傲，有欣慰，也有未說之意。

「因此，自今日起，我聖槍宗繼任宗主，將由厲如霜擔任。」

—

此言一出，全場喧然。弟子間私語紛起，長老席上亦有幾人互視，眼中浮現震動之色。

—

白蘇蘇望向祭壇上的厲如霜，眼底一亮，唇角浮出一絲真切的笑意，似為好友登高而打心底歡喜。

魏凌塵則輕輕點頭，神情平靜，卻帶著敬意，像是在替她默默送上一聲祝賀。

—

祭壇側方，溫太源輕倚座椅，眸光掠過人群，於陸判生身上略作停留。

她神情如常，唯眼底深處掠過一抹細微波動，不易察覺。

一閃即逝的神情，讓人難辨是慰藉，還是默許，又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無意凝視。

—

厲天漠舉手示意，萬聲頓息。

「本座掌宗八十二年，宗務煩擾，致修行之道止步不前。今已有感，欲於槍魂祭後閉關，尋求突破，衝擊返虛之上境。」

「待下一屆槍魂祭前，我將退位為太上長老，隨歷任宗主前往禁地修行。」

「在此之前，我將親自指引厲如霜，助其破境化神，令其能承此位，不負宗名。」

—

祭壇之上，厲如霜微怔，唇瓣緊抿，手指於袖中微蜷。

元嬰六品，離化神仍有千山萬水，她知曉這並非讚許，而是沉甸甸的重擔。

「弟子……謹遵宗主之命。」

她聲音微微顫抖，仍努力穩住氣息，行大禮拜下，萬眾目光落於她一人之身。

—

祭壇下，陸判生始終未語，此刻卻忽而低笑一聲。

那笑聲極輕，卻藏著難以掩飾的恨意。

「從頭到尾……都沒我的位置。」

「這一切都早安排好了，我不過就是個小丑。」

他眼中陰光一閃，望向祭壇上那對既是師徒也是叔侄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這都是你們逼我的……別怪我無情。」

—

他胸口微微顫動，誓血印在肌膚下浮現一抹妖紅，緩緩亮起，像是在等待什麼……或喚醒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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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厲如霜話音落下，祭壇之上靈陣悄然啟動，萬槍齊鳴，符光如潮，槍魂之意化為漫天霞芒，懸於壇頂，流轉如瀑。

宗門弟子皆席地而坐，盤膝調息，張開心神，靜待每年一次的槍意洗禮降臨。

此祭，乃聖槍宗傳承數千載的重要儀典，能借由槍魂洗禮，增強對槍道之意的感悟，對內門弟子而言更是萬中無一的修行機緣。

一切如往年般莊嚴神聖。

直到某一刻——

—

站在宗主右席後方的陸判生，忽然低垂眼眸，掌心輕掐數印，極隱晦地朝身前虛空比出一式。

那道手印一成，原本純然七彩的陣法光芒之中，竟悄然浮現出一縷細若髮絲的墨黑煙絲，混雜其中，轉瞬即沒。

無人察覺異狀，連厲天漠與諸長老也未有絲毫警覺。

—

然而下一刻，正沐浴於槍意之下的內門弟子們，忽然心神悸動，眉頭微皺。

有人面露猙獰，有人拳頭緊握，有人低聲喘息，額角冷汗滲出，仿若心底某種壓抑的殺意被悄然撩動。

甚至連壇上主持大陣的厲如霜，也微微蹙眉，心頭泛起陣陣焦躁與煩悶之意，難以自控。

眼見台下有許多弟子眼中浮現出異常紅芒，原本靜坐的身軀，已開始微微顫抖。

—

異象突生，厲天漠面色一沉，大長老與二長老亦同時起身，神色驟變！

護法長老席上，三至五長老亦相繼起身，眉頭緊皺，望向壇心陣法，皆感靈脈波動異常。

「怎會有血煞氣……這是誰動了祭陣？」三長老沉聲低語，掌中已暗凝靈印，戒備未發。

五長老則搖頭低嘯：「此陣由宗主親刻，除非……早有手腳！」

—

「停陣！」

厲天漠一聲沉喝，靈壓驟放，掌中訣印閃耀，欲強行斷陣！

然而下一息，他便臉色一變。

壇心陣紋混亂如漩，靈脈逆衝，萬象不穩，竟無從接引！

「……怎會如此……」

—

陣心深處，原本靜靜盤旋的七彩光芒之中，赫然竄出一縷漆黑煙絲，正迅速盤踞核心，將整座祭陣染上一層詭異暗色！

—

而此刻的陸判生，已全身顫抖，氣息翻湧如雷，胸口誓血印驟然綻放，赤紅魔紋自鎖骨一路竄至頸後，魔氣噴薄如潮。

他的眼眸驟睜，一對血瞳之下，是截然不同的神情。

瘋狂，陰狠，還有一絲……興奮。

氣息，如狂風驟雨般激蕩而起！

—

元嬰七品——化神——返虛——再破極限！

靈壓連翻三層，震得整個祭壇石柱嗡鳴不已，萬旗獵獵倒卷！

—

大長老與二長老同時起身，返虛四品、返虛三品氣息全開，靈力如虹！

「白槍鎮魂訣！」、「萬雷落魂殺！」

兩道術法齊出，震破虛空，直取陸判生面門！

然而——

—

陸判生冷笑一聲，雙臂如刀橫擋，一手劈碎白槍虛影，一手攥住萬雷之光！

「就憑你們？」

「太弱了。」

—

砰然巨響中，兩位返虛長老齊齊倒退數丈，口吐鮮血！

—

就在虛域魔氣息翻湧、氣機瀰漫四野之際，那對血紅異瞳，忽然自人群中掃過。

目光如刃，掠過白蘇蘇、魏凌塵、陸青禾等人，最終似有似無地落在溫太源身上。

—

那一刻，溫太源眸色微動，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輕輕一扣，眉心幾不可察地一皺，卻很快抿唇收斂神情，神態復歸沉靜。

—

若有旁人凝視，或許會覺得她只是不耐喧鬧，或對局勢無動於衷——

卻唯有虛域魔，唇角似乎勾過一絲冷笑，隨即將視線移開，未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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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至五長老齊齊變色，霎時站起，氣機壓制外放，卻在觸及對方氣場時生生止步。

「合道……還夾帶邪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五長老喃喃道，面露驚駭。

「不是他……是借體而來的神識投影。」四長老低聲補了一句，眼中多出一絲難言之憂。

—

白蘇蘇、魏凌塵、陸青禾三人此刻也皆目露警惕，幾欲出手！

溫太源則是靜靜地望著這一切發生，眸中毫無波瀾。

—

而周玄，早已自高席緩步而下，目光冷靜如冰潭深水，直直望向那披著陸判生皮囊的存在。

「你——」

「果然又是你。」

—

虛域魔邪笑如裂：

「周玄……上次在帝壇之上，若非你出手，本尊任務已成功……」

「但是我也讓你付出了代價！桀桀桀——」

「被自己身邊的女人背刺的感覺如何啊……桀桀桀——」

—

周玄冷笑：「今天你就別走了，留在這吧。」

—

「放心，我今日沒打算跟你動手。」

虛域魔語氣轉緩，目光竟有幾分戲謔：

「我只是來傳句話——」

「那隻蝴蝶婆娘啊，還活著呢，桀桀桀——」

「而且你現在殺了現在狀態的我，也傷不到我的本體的，桀桀桀——」

—

周玄神情微凝，眼底怒意掠過。

「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現在——在哪？」

—

「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幫她脫胎換骨、重鑄靈識、抹除記憶、我在幫你養成呢，桀桀桀——」

「這樣的她，說不定你會更喜歡喔，桀桀桀——」

—

周玄沉聲道：「她若失一魂一魄，我滅你三界九獄！」

—

「好重的情意啊……不過沒關係，等她完成轉化，我會親手把她送來殺你。」

虛域魔語畢，餘光悄悄瞥向祭壇陣心——那縷黑煙已完全沒入地底，氣息盡斷。

他輕聲笑道：「該說的說完了，我也該走了——不過周玄，記得……這一切只是個開始。」

—

他掌心一翻，正欲退出陸判生體內，退出到一半，卻猛然頓住！

「……什麼？」

他回首驚見自己脖頸已被一隻修長之手牢牢鎖住，氣機滯斷，神識受困！

「你——！」

—

「還想走？」

周玄低聲冷笑，五指緊扣。

「你說我傷不到你……」

「那就試試，看我能不能連你本體一併震碎！」

「——碎！」

一聲爆響，虛域魔投影崩斷！

—

空中唯餘一道怨恨尖嘯：

「你給我等著……周玄，你給我等著——！」

聲音散盡，靜謐重臨。

—

高臺上，厲如霜望著昏厥的身影，神情怔然，未語，亦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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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上，厲如霜定定看著他，唇瓣微顫，神情間掠過幾分難以名狀的情緒——震驚、哀惋，與一絲細不可察的……愧色。

「判生……你到底，為什麼要走到這一步……」

她低聲喃語，卻無人回應。

—

三至五長老陸續落回座位，神色各異。

三長老搖頭低嘆：

「這應該是傳說中的誓血印，此印居然能借體為橋，導神識投影……這不是尋常法門。」

「而這神識強大無比，這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要找上我們聖槍宗……」

五長老皺眉凝思：

「那縷黑煙沒入地底，怕是不僅於此……此地陣脈已亂，需即刻封壇清理。」

—

大長老與二長老仍立於原地，靈氣未收，臉色雖蒼白，卻強自穩住陣勢。

「宗主，需立刻召集鎮壇師與符陣使重檢此陣。」二長老沉聲道。

—

厲天漠點了點頭，神情冷肅：「召長執殿，封壇半月，查地脈、閉祭門、鎖魂井……不得外洩分毫。」

他話音一落，整個祭壇再無浮動，全場弟子終於鬆了一口氣。

—

厲如霜緩緩吐出胸中濁氣，與魏凌塵對視一眼，前者輕聲道：「這場祭典……恐怕是聖槍宗數百年來最動盪的一次了。」

—

溫太源指尖輕抬，眸光掠過壇心，眉心無波，卻輕聲無語。

霞光穿過壇陣殘痕，灑落她睫影之下。她望著場中那張熟悉的背影，一言不發，唇角無笑，心底卻早已掀起波瀾。

周玄動手時毫不猶豫，言語間護著那個名字時，聲聲皆是真情——她當然看得見，也聽得懂。

是為了她，他怒斥虛域魔；也是為了她，他動了殺念。

「蝶雪霞……」

—

她在心中默唸，聲音輕得幾近呢喃，像是嘗試著試探某種被刻意忽略的界限。

五味雜陳，不是滋味，卻連苦澀也不敢嚐得太真。

她知他是什麼樣的人，也早知那個名字在他心中重若天命——可知歸知，當真正親眼見他如此動容，心頭那點酸楚，終究還是壓不住地浮了上來。

她低下眼眸，指尖輕敲座椅扶手。

下一瞬，她已將所有情緒藏入沉靜中，再不外露分毫。

—

而在萬人不察之地，壇陣深處，那縷早已消失的黑煙，似在地底某處，凝為一點幽黯光芒，微不可察地緩緩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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