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之下，唯我為尊 - 第四十七章《皇都焦土》

火煙未散，焦土猶熱。

白蘇蘇靜立在斷垣殘瓦之間，銀槍斜插於地，鎧甲之上斑斑血跡未褪，雙瞳映出前方那一片滿目瘡痍的城廓——

殘垣間仍冒著幽幽火星，禁軍與寒鱗軍的屍體錯落橫陳，部分屍身已難辨敵我，只能靠鎧紋與軍靴相認。

她望著眼前這一切，久久無語。

—

「……真是慘烈一戰。」

她低聲喃語，聲音在焚燒後的靜謐中顯得格外沉重。

—

「但至少……戰火只燒到了皇城。」

魏凌塵立於她身側，聲線低沉卻平穩，神情中帶著一絲安慰的堅定。

「百姓未亂，疆域未陷，這已是最小的代價。」

—

白蘇蘇沒有立刻回應，只是緊緊攥住槍柄，指節泛白。

這樣的代價，對將領來說或許能接受，但對她來說，每一具寒鱗軍士的屍首，都是熟悉的臉與名字。

—

忽然，一道微不可察的靈息波動從識海中傳來。

她眉心微顫，將指尖按向玉珮，下一瞬，陸青禾的傳音聲於心間浮現：

—

「我已接到陸景昭，無恙。」

「再過一個時辰，便可抵達。」

—

白蘇蘇深吸一口氣，緊繃的背脊微微鬆弛。

她起身轉向魏凌塵，語聲低穩：

「青禾那邊沒事，陛下平安。」

「等他們一到……我們就該開始穩定局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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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皇極殿前方那處殘破廣場上，寒鱗軍僅存的兵士已全數集結完畢。

人數，不足三千。

但隊列如鐵，軍容不亂。

五名將領列於最前，身上皆帶傷，卻目光如炬，聲如霆震。

整支軍隊站立於斷垣灰燼之間，卻仿若未經戰火洗禮，無一人露出疲色。

寒風捲起火灰，鐵甲如鱗，銀槍似雪。

—

白蘇蘇立於階前，望著這支歷經生死卻依舊筆挺如初的軍隊，緩緩開口：

「一軍、二軍。」

「把兄弟們的屍體好好安葬，禁軍的……也一併入土為安。」

「其他人——隨各軍將領，前往皇城各區，開始重建。」

—

「是——！」

整齊如一的回應聲震動殘牆。

五名將領領命，分頭指揮部隊行動，一部分兵士立即開始收斂屍首、修補街廓，另一部分則揮動工具清除瓦礫，重整城防。

—

此時，一旁被羈押的五十餘名禁軍，仍雙手束縛，跪坐於階下。

白蘇蘇緩步走近，目光冷靜如刃，聲音清楚無波：

「你們的宰相偽帝，陸雲鋒，已死。」

「左圖總領，也葬身帝壇。」

「念在你們皆為王朝子民，若願歸降，我可赦過爾等今朝之罪。」

—

禁軍彼此對視，沉默僅維持了一瞬。

下一刻，五十餘人齊齊跪伏於地，雙手抱拳，低首而呼：

「我等願意歸降，贖自身罪孽！」

—

白蘇蘇點了點頭，神情未見波動，聲音卻更添威斷之意：

「很好。」

「你們暫歸第五軍，由第五軍副將統領，負責皇城重建，若敢異動——格殺勿論。」

—

「遵令！」

禁軍眾人齊聲應下，無一遲疑。

—

白蘇蘇一聲令下，數名寒鱗軍士上前解下禁軍的束縛，重新編隊，隨即向南側街道移動而去。

整座廣場，重歸秩序。

—

白蘇蘇轉向魏凌塵，語聲低沉：

「我們去天牢看看吧。」

「那裡應該還關著不少反對陸雲鋒的人……希望，還有幾個活著的。」

—

天牢，皇城西隅。

昔日由刑部與禁軍共管，此刻卻空無一人，鐵門半掩，靜得像被整座皇都遺忘。

—

白蘇蘇與魏凌塵並肩而行，立於牢門之前。

她望著那扭曲變形的巨鐵，指節微緊，輕聲開口：

「這裡……本該是關押罪大惡極之地。」

「如今，卻成了陸雲鋒打壓異己的囚籠。」

—

語罷，她抬手推開那扇沉重的鐵門，聲響轟然，如將過往的沉冤與血跡一同推開。

魏凌塵默默跟上，兩人步入陰暗甬道，氣息彷彿一寸寸陷入歲月積淀的沉默與寒涼中。

—

穿過三重鎖域，直到最深的地牢深處，忽有幾道激動聲音響起：

「——蘇蘇！？」

「白將軍？！」

—

其中一道沙啞而氣憤的怒吼更是響徹鐵壁：

「蘇蘇！妳怎麼在這？！妳該不會……也當了陸雲鋒那狗賊的走狗了吧？！」

—

白蘇蘇望向聲音來源，火光搖曳下，一名身形削瘦但背脊筆挺的老者正雙手緊抓鐵欄，目光如炬。

—

白蘇蘇腳步微頓，眼神一震，隨即露出激動的神色，聲音顫抖：

「……烈風叔叔？」

—

她上前幾步，眼中難掩喜色，語氣幾乎溫柔了下來：

「叔叔，你放心，陸雲鋒已經被我等斬殺。」

「如今一切……都沒事了。」

—

鐵欄之後，白烈風猛地一震，唇角顫動，半晌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牢房另一側又傳來幾聲激動呼喊：

「蘇蘇！」

「是蘇蘇啊！」

—

白蘇蘇轉身望去，又見兩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相鄰的囚籠之內，雖形容枯槁、滿身塵垢，但那身姿、那眼神，她永遠不會忘。

「鎮川叔叔……」

「承烈叔叔……」

她的聲音終於壓抑不住地哽咽，雙眸泛紅，眼角濕潤。

「你們……你們都還活著……」

—

白鎮川緩緩起身，鐵索拖地的聲音沉悶刺耳。

他望著白蘇蘇，聲音沙啞而堅定：

「我們……都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天牢裡了……」

—

白承烈也苦笑著搖頭，目光複雜地望著白蘇蘇，老淚縱橫：

「沒想到……真沒想到……我們竟然還能看見白家的孩子，穿著戰甲站在我們面前……」

整個地牢氣氛瞬間壓抑與激昂交織，淚水與鐵鏽混合成一種壓不住的情緒波動。

—

牢中眾人聞言先是愕然，繼而激動難抑，數名老將與文臣皆紅了眼眶，伏地低泣，喊聲連連：

「陸雲鋒……死了？」

「天道昭昭……終究還是有人撥亂反正……」

「白將軍……你沒變……你沒變……」

—

忽然，一道稚嫩卻帶著激動的聲音從最角落傳來：

「阿姐！」

—

白蘇蘇身形一震，猛然轉頭。

只見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從破布之下緩緩爬起，雙眼通紅，滿臉灰塵卻笑得燦爛。

—

「霜鳶？！」

白蘇蘇瞪大雙眼，一步踏前，眼中的寒意瞬間融化成溫柔與驚喜。

「你這丫頭，還活著啊……太好了！」

—

白霜鳶滿臉喜悅，緊抓著鐵欄，眼淚撲簌簌流下，卻依舊笑著點頭。

這一刻，冰冷的天牢，終於被人聲與希望重新照亮。

下一瞬，她抬起紅腫的眼眸，小聲問道：

「阿姐……我爹，他……還有爺爺，他們……是不是還沒回來？」

—

白蘇蘇心頭一震，眸光微顫。

她輕咬下唇，半晌無語，最終緩緩抬起頭，望向白烈風，聲音如刃劃心：

「叔叔……父親與爺爺……皆已戰歿。」

「……父親與爺爺，皆戰於帝壇，壯烈殉國。」

—

語落之瞬，王府石牆間一片寂然。

白霜鳶身形顫了顫，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地，雙手掩面，聲音悶在掌心裡，斷斷續續，卻不願哭出聲來。

白烈風只覺一股血氣直衝頭頂，雙膝一軟，低聲喃道：

「父親……大哥……」

白鎮川與白承烈亦是踉蹌數步，緊扶牆柱，滿面驚懼與淚痕。

「……這怎麼可能……」

「他們……竟真沒能等到這一刻……」

白家眾人無不悲泣，牢中數人已按捺不住，伏地哽咽。

白霜鳶則一言未發，淚水如斷珠般滾落，緊咬著衣角，拼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

白蘇蘇強壓情緒，聲音一沉：

「你們都先退後一些，我先放你們出來。」

—

眾人聞令，無一遲疑，齊齊向後避讓開來。

—

白蘇蘇握緊裂空鋒芒槍，靈息運轉，槍尖雷光激湧！

—

轟——！

槍影如雷霆斷嶺，直貫鐵獄門扉，數道陣紋崩碎炸響，整道牢門瞬間崩塌，化作飛灰鋼屑，應聲而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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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封鎖，破！

沉重的鐵門碎裂後，囚籠一一打開。

白烈風、白鎮川、白承烈率先走出，接著是白霜鳶與數十名白家舊部，再往後，還有來自各地的忠臣舊將，一身囚衣、形銷骨立，卻眼神堅毅未失。

—

有人是曾在六部任要職的長官，有人是駐守邊防的副將，還有年邁的禮官與拄杖的文臣。

他們互扶著走出天牢，一步步踏入陽光中。

對這群人來說，這一束光，等得太久。

—

「白將軍，感謝你讓我們活著看到這一天。」

「白將軍……是這王朝最後的鐵骨啊……」

「還有魏少俠，也多謝你的幫忙，才有今日。」

眾人或單膝跪地，或拱手低首，或強撐而立，帶著歷劫歸來的沉重與真誠，一一向白蘇蘇與魏凌塵行禮。

—

白蘇蘇一一抱拳回禮，目光堅定如槍鋒：

「此戰非我一人之力。」

「是先皇所留下的寒鱗軍與其他諸位同伴，同心同志共築之勝。」

「今日既已洗盡冤屈——來日，還望諸位助我穩定大局，扶國再起。」

—

魏凌塵站在一旁，聽著「魏少俠神勇」、「魏少俠之陣可敵萬軍」、「年輕一輩竟有此擔當」，只覺耳根發燙，搔了搔後腦，傻笑著點頭：

「呃……我就是幫忙師姐……把該做的事做了……能救人就好……嘿嘿……」

—

白烈風輕哼一聲，拍了拍他肩膀：

「這小子倒比我年輕時還硬氣，雖說臉皮薄，心可夠熱，果真少年英雄。」

—

白蘇蘇沉默片刻，目光掃過一眾剛被救出的白家舊部與朝中忠臣，聲音朗然清透，直貫天牢石壁：

「各位大人。」

「如今整座王朝剛歷風雨，百廢待興，民心動盪。」

「但——陛下已平安接回，正由我家師兄護送而歸，不出片刻，便會抵達皇城，親自主持大局。」

—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一怔，隨即爆出一片難以抑制的歡聲！

「陛下……陛下還活著？！」

「真是天佑陛下，天佑昊霜！」

有老臣激動落淚，有將士猛然挺直腰桿，有人長歎一聲「蒼天終未棄我昊霜」！

天牢之外，陽光更盛，一如昊霜王朝殘破卻仍未熄滅的希望。

—

白蘇蘇率眾離開天牢後，並未返回皇極殿，而是轉往東城一隅——

那裡，是昔日輔國王爺所居之地，雪霽王府。

—

王府久未啟用，寒鱗軍簡略整備後，便護送舊臣與白家舊部入內靜候。

氣氛莊重，靜中藏動。

—

未及半刻，一道劍光自皇城上空劃破雲層。

銀芒雙影，一人御劍而行，另一人負手而立，冕袍如雪、面容清朗，正是失蹤數月、舉朝尋之未果的昊霜皇帝——陸景昭！

—

他一落地，眾臣立刻起身，齊聲跪拜高呼：

「恭迎陛下——！」

「天佑陛下，天佑昊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白蘇蘇亦單膝跪地，右拳抵心，沉聲道：

「白蘇蘇，拜見陛下。」

—

這時，一旁的陸青禾與魏凌塵也默然對視一眼，隨即悄然退至門外。

前者雙手負後，靜立於階外，不語而威。

後者則揉了揉手臂，笑得有些拘謹，跟在其後亦不發聲。

此刻的大堂，已不再是軍中同袍，而是君臣面對。

—

陸景昭快步上前，親自扶起白蘇蘇，雙手緊握，眼神中滿是感佩：

「辛苦愛卿了。」

「朕得以重回皇都，王朝得以延續至今，百姓得以免於塗炭，皆因你一槍斷敵、寒鱗不退。」

「此功，此德，朕銘記於心。」

—

他轉身看向眾人，高聲道：

「白蘇蘇，為朕親封——國戰元帥！」

「賜黃金萬兩，珠寶三車，綢緞五百匹！」

—

眾臣再拜齊呼：

「恭賀白元帥！」

—

白蘇蘇仍未起身，拱手叩首道：

「陛下，臣有一不請之情。」

—

陸景昭一怔，隨即笑道：

「白愛卿，妳為王朝立下了不世之功，有何所求，盡管直言。」

—

白蘇蘇抬頭，語氣平靜：

「臣不要什麼賞賜，只求——告老還鄉。」

「寒鱗未散，國亂方定，臣想出門歷練，追求武道巔峰，不願困於朝堂之中。」

—

陸景昭沉吟片刻，終是點頭：

「行吧，朕允了。」

「但為防天下百姓誤言『朕有功不賞』——」

「白蘇蘇之封賞，由白家繼承；其『國戰元帥』之號與寒鱗軍指揮權，交由白家家主承續。」

「此令，從即日起生效！」

—

白烈風立於堂下，眼神激動，當即出列俯首一拜：

「謝主隆恩！」

—

白家眾人齊聲再拜，聲震堂階。

白蘇蘇也緩緩低頭，拱手一禮：

「謝陛下成全，謝陛下隆恩。」

—

隨即，她走向白烈風，從背後取出一杆銀光凜冽的長槍，緩緩交至他手中：

「這是寒鱗破嶽槍——亦是寒鱗軍虎符。」

「自今日起，由叔叔你執掌。」

—

白烈風接過槍之後，凝視長槍許久，指節微緊。

下一瞬，他高舉長槍，聲若雷霆：

「白烈風與白家——誓死守國衛君，不負虎符！」

那不只是一杆槍，更是一代戰魂的延續——是寒鱗軍永不低頭的誓言。

—

陸景昭望著這一幕，露出難得一見的笑意。

目光掃過在場眾人，聲音清朗，語氣不再是少年，而是一國之君：

「列位愛卿。」

「我昊霜王朝，受奸佞之禍、陷忠良於囹圄，此為朕之恥。」

「而今朕得諸位相助，方得歸朝。自今日起，朕要諸部整肅、軍政更張、還百姓清明、復吾國之基！」

「諸位，願與朕共扶江山，再立昊霜嗎？」

—

眾人齊聲高呼，震動王府長廊：

「願為陛下效死！再立昊霜！」

在那破碎焦土之上，一聲聲誓言，彷彿點燃了昊霜新曙光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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