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死不可的我們 - 第十四章開機

空教室裡的回音比記憶還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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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後，教務處發了一張舊社團名單，說是為了校慶週要辦一個復刻展覽活動——那些廢棄社團的資料、用品、制服、甚至曾經參加比賽的獎盃，都會被搬回來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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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班要負責收整文藝社的東西，」班導邊說，邊揮了揮手上的分配表，「你們兩個，就你們了——傅承曜、許念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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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句話，讓兩人對視的時間拉得像被故意放慢的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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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我們？」傅承曜半眯眼，看不出是笑還是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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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老師覺得我們很有默契吧，」許念棠揚起嘴角，語氣輕快，但傅承曜分明聽見她舌尖底下那句沒說完的話——

「或者，老師覺得我們都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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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社舊址在校舍角落，一間許久未用的美術教室。門一推開，塵土和褪色油畫的味道撲面而來。牆上還掛著一幅幅未完成的畫作，有的輪廓模糊，有的顏料乾裂，像是作者在最後一筆前就被叫走，從此再也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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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棠戴上手套，開始翻閱一本本社刊舊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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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畫……像不像是在等主人回來？」她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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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等。它們知道主人永遠不會回來了，只是還不肯認命。」傅承曜說完，自己也有些驚訝這句話從口中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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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默契地分工整理，話不多，只有偶爾紙頁翻動、或是木櫃拉開的聲響，在寂靜教室裡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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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泛黃的合照從一本社刊裡滑出，落在地上。傅承曜彎腰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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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是六個學生，穿著文藝社制服站在校門口，臉上笑容純粹得不像真的。可角落有張臉模糊不清，好像刻意被擦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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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看不清欸。」傅承曜轉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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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棠盯著那張臉良久，忽然蹙眉：「……等一下，這背景……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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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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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現在的校門設計，是八年前拆掉的老校門……這張照，應該比我們想得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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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沒學會恨的時候，我就在你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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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忽然閃過那句熟悉的文字訊息，她的指尖僵了兩秒，將照片翻回去、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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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我們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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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兩人分頭離開。許念棠在便利店遇見傅承曜，他拿著兩瓶氣泡水，正要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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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遇到你？」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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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得太慢了，我懷疑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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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像開玩笑，但眼神像在檢查他是否也開始懷疑什麼。傅承曜沒回答，遞給她其中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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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店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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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那間教室怎麼樣？」許念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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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忘記自己存在的地方。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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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它沒忘。只是太久沒人提起，它才閉上眼睛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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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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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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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兩人同時說出口，然後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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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很安靜。就像暴風雨之前的壓力，讓人本能地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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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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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操作台，數十個螢幕牆同步閃爍著監視畫面。有的來自教室，有的是走廊的盲區。甚至便利店收銀台上方，也有一個小小的針孔攝影機，正對著坐在外頭喝氣泡水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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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無聲，但從唇語與眼神間，「祂」們知道今天的進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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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重啟記憶。

在挖掘各自埋葬的東西。

距離那天，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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