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若有你 - 第五章日影交錯，情深悄長

——夏之章，光落之處，心相而行。

「我以為感情會慢慢褪去，就像春天終將離開。卻沒想到，那些對妳的在意，像夏日的陽光一樣，只會越來越熱、越來越涼，直到無處可藏。」

台北的夏天來得毫不猶豫。

期末考週剛過，校園像是被陽光拉得更寬了些，教學樓的牆面反著刺眼的光，樹影倒映在柏油路上，像一封封上為拆封的情書，躲在熱浪之中等待有人讀懂。

許睿誠站在系館前的花圃邊，手中握著一束他早已記住的花——風信子與桔梗。深紫與純白在陽光下交織出一種沉靜的溫柔，他低頭看了花束一眼，那眼神裡，藏著一場遲來卻真摯的回應。

她說過她喜歡這樣的花。那天在教室裡，他聽見她說：「風信子像記憶一樣，會慢慢地開出過去；而桔梗，是關於不說出口的等待。」

而今天，他想把這份等待說出口。

午後的陽光在教學樓外拖出長長的影子，空氣中帶著一點濕熱的倦意。在那炙熱的天氣下，他靜靜的站在花圃旁，等待她的出現。

林芷晴剛從系館出來，手中拿著剛討論完的報告資料。幾位同學圍著她一起走下階梯，有人懶洋洋地說著要去買杯冰拿鐵想數，另一個則一邊稱起楊傘，一邊湊近說：

「欸，芷晴，一起去喝杯冰飲吧？我們正好要去系館後面的那家——你知道的，就次有你上次說奶蓋厚到誇張的那間。」

芷晴微笑點頭，正要應下，另一位同學立刻湊過來，語氣輕快又帶點試探：「而且我們也想順便問妳一件事啦⋯⋯」

「問什麼？」

「就那個啊——妳跟許老師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親密互動啊？」

芷晴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搖頭：「別亂猜啦，他早就不是我們的老師了，只是之前剛好有報告問過他一些建議而已。」

「可是他看妳的眼神真的不一樣欸，我們之前還看到他在走廊盯著妳發呆。」那同學說著，突然向想起什麼一樣，對其他人說：「你們還記得上次他上最後一堂課時，在講台上的那段話嗎？超級像在表白的，大家都聽出味道來了好不好。」

「對啊，什麼『如果有人願意停下來欣賞」那句，我當時聽完都起雞皮疙瘩，太像告白了。」

芷晴沒再回應，只是低頭笑了笑，將紙本夾得更緊些。她的腳步稍稍放慢，落在隊伍最後，幾人繼續嬉鬧走遠，逐漸被午後的蟬鳴聲吞沒。

身邊的蟬聲像風一樣燥熱的拍打著時間，空氣裡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預感

夢裡的畫面突然浮現眼前——昨晚，她夢見自己站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而他則捧著風信子和桔梗的花束，微笑著站在她面前，像是等了很久。

然後，在教學樓外的轉角，她看見了他——

林芷晴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一個炙熱的午後，再次遇見他。已卸下講師身分的他，沒有課表，沒有教案，只是靜靜地站在她必經的路上，一如那個綿綿細雨的春日，他輕聲說「我送妳回去吧」時的模樣。

她走近時，他沒有說話，只是將花輕輕遞出。

「這是⋯⋯」她接過花，聲音被一旁的蟬鳴微微蓋過。

他抬眼，語氣一如既往溫和：「送妳的。」他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帶走，「謝謝妳願意停下來。」

她低下頭，看著那束花。風信子的子，桔梗的白，都開得剛好，一如這段情意。

「怎麼剛好是⋯⋯」她的聲音帶著一點笑，「這麼剛好？」

他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說：「我記得妳說過，喜歡這樣安靜的花。」

林芷晴垂眸看著那一束花，紫與白交錯的色彩像是某種默契的編碼，安靜卻明確。她想起筆記本最後那張便條紙上的回覆，也想起那堂課結束前，他停留在她身上的那道光。

他從沒說出口的，其實早已寫在那些句子之中。

就在這時，林芷晴突然注意到在花束中央悄悄藏著一張小卡片，上頭依舊是那熟悉的字跡：

「妳說喜歡的那種溫柔，我剛好也想試著學會。

——許睿誠」

她怔怔地望著那張小卡片，指尖輕輕摩挲著字跡凹陷的筆觸，像在觸碰什麼尚未說出口的心事。那些曾經沒說完的話語，在午後微熱的風中慢慢浮現出輪廓，像是回音般，一句一句地響在心底。

「你⋯⋯真的記得啊⋯⋯」她喃喃著，聲音輕得想落下的花瓣，幾乎要被人群的喧嘩淹沒。

他聽見了，嘴角彎起一點點弧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那目光像午後陽光落在湖面，沒有聲音，卻在她心上泛起細微的波紋。

她低頭看着手裡的花束，那些熟悉的色彩與氣味彷彿把她帶回了更早以前的某個瞬間——圖書館前，他默默幫她撿起落下的筆記本；天台上，他隔著幾步距離說「我送妳回去吧」；還有課堂間他寫給所有人卻像只對她傾訴的文字。

原來，那些她以為早已隨風而去的細節，他都悄悄收進了心裡。

她輕輕吸了口氣，將花抱緊了些，像是抱一份來得剛剛好的溫柔，然後抬起眼睛，有些小心地問：「那⋯⋯我們今天可以一起走嗎？」

他微微一怔，隨即點頭，眼裡像是亮起了什麼。

「當然可以。」他笑了，聲音也溫柔了起來。「我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妳說這句話。」接著，他輕輕的問：「妳現在有空嗎？」

她愣了一下。

「想請妳喝杯冰的。」他笑了笑，補上一句：「我記得妳今天課排得不滿。」

這一次，她沒有猶豫。

她點了點頭，小聲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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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肩走在校園後巷的小路上，午後的陽光微微刺眼，卻也異常溫柔。

咖啡館隱藏在一排舊公寓後的巷弄裡，藤蔓爬滿牆面，風鈴輕晃。那是他提早找好的地方，有點就，有點窄，卻安靜得正好容納兩個人說一場無聲的話。

坐下後，林芷晴點了一杯冰抹茶，許睿誠則要了無糖冷萃。他們之間有短暫的沈默，不是尷尬，而是一種心跳正慢慢靠攏的靜。

「你常來這裡嗎？」她問。

他搖搖頭：「是今天才發現的。想找個地方⋯⋯讓妳不會覺得太熱、太吵。」

她沒說話，卻又一次，低下頭笑了。

那一瞬間，他覺得這個夏天真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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