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檯左邊第二席》-短篇 - 第十三章：審訊模擬員——你說我是誰，就代表你已經輸了

阿梵擦著杯子，往小林面前放下一杯酒。沒說話，也沒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麼，小林突然打了個冷顫。

「……他是不是有點討厭我？」小林壓低聲音。

「你想太多，他只是懶得搭理你。」

「不是，是我剛剛說『再來一杯跟剛剛一模一樣的』，他直接斜眼看我欸。」

「搞不好他覺得你酒品太差。」

「我酒品差？我酒品明明很好……上次吐在他冰桶的是你好嗎？」

「那是你先說那桶是裝水果的！」

他們又吵了一會兒，直到小林突然盯向遠方的一個男人。那人正坐在酒吧角落，穿著筆挺西裝，神情端正得像來開記者會。

「你看那個人。」

「怎樣？」

「像不像會在警局裡問話的那種人？」

「刑警？」

「不，他看起來不像問案的，比較像——」

「……被問的那種？」

「錯。他像那種，專門模擬被問的那種人。」

「什麼鬼？」

「比如，警方找他來，讓他模擬強姦犯的語氣、殺人犯的反應、綁架犯的姿勢。」

「喔喔，你是說……審訊模擬員？」

「對！專業扮演犯人，讓新人刑警訓練用。」

「但他演得太好。演到警察開始懷疑，他根本就是犯人。」

「他說不是，但每個他演過的案件，細節都精準到不行……就連死者的表情都模仿得出來。」

「有人問他怎麼知道的，他只說一句：『我想像力比較好。』」

「還有人說，其實那些案子根本沒公開過，他怎麼模擬出來的，只有兩種可能——」

「要嘛他就是犯人，要嘛……」

「他比犯人還懂怎麼殺人。」

「乾杯，敬這種人永遠不會喝醉。」

「乾杯，敬那種人永遠不會說實話。」

他們舉杯，話題一轉，討論起到底要不要相信心理測驗能測出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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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是誰？

你說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用你會的詞，去框我：

「冷靜」、「邏輯好」、「語調太準確」、「眼神沒有情緒」、「身體語言像讀過書」。

你們坐在桌子對面，一個個問我：

「你怎麼知道那名死者的手是反折的？」

「為什麼你能模擬出嫌犯說話時每次吸氣的頻率？」

「為什麼你知道她在死前說過一句‘我還想去看海’？」

然後你們皺眉、交頭接耳，用筆記寫下「不自然熟悉現場」「模擬細節過於真實」。

你們開始懷疑。你們開始恐懼。

但你們忘了，是你們找我來的。

是你們說，要找一個可以模擬兇手的人。

是你們說：「請幫我們建構犯人的思維，讓新人警探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惡。」

我只是照做。

你們讓我扮演強暴犯，我學會在聲音裡混入支配與焦躁。

你們讓我模擬殺人犯，我練習如何用語調遮掩悔意，如何精準轉移問題焦點。

你們叫我演人販子，我就去看他們的錄音、模擬他們的語法、複製他們的沈默節奏。

到最後，我開口，你們都沉默。

你們說：「不需要犯人了，只要他演，我們就能訓練。」

你們開始只找我。因為我從不需要劇本。

我只是問一句：「今天是哪個罪名？」

然後我就會變成那個人。

你們說我演得太真。

你們問我怎麼知道那些細節。

你們說：「我們沒公開過這些訊息。」

但我也想問你們——你們怎麼確定，那些人不是我？

你們怎麼確定，我在演，而不是在回憶？

你們怎麼知道，我不是先做了，再模擬給你們看？

你們不敢問，因為你們知道答案會讓你們沒辦法繼續用我。

你們寧願相信我是演的，因為這樣你們才安心。

放心吧，我不會說我真的做過什麼。

我不會說「我就是他們」。

我只是每次都演得很好，很好到——

你們再也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第二個人能演得這麼像。

我不需要殺人，只要你們相信我會殺，就足夠了。

因為在那一刻，我就已經在你們心裡完成了犯罪。

你說我是誰？

你說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說了，就代表你已經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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