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信號源 - 14.不是第一次

沈昀離開得很快，像總習慣提前結束一場對話。

他沒多停留，走出餐廳時禮貌地向店員點了點頭，轉身時動作極輕，宛如他從不曾真正「在場」。

周時曜站在原地，沒有立刻跟出去。

他手上還捏著那份資料，指尖不自覺輕叩著封面，食指第二節關節處泛著一點微白——那是他習慣性停留於判斷臨界點時的小動作。

周時曜低頭輕笑了一聲。

「果然，分毫不差啊。」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w5MKHJ1S

這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個反應了。

第一次，是在某個平凡無奇的傍晚。

那天他在沈昀公司附近的企業開完交流會，臨時下樓要繞過去便利商店買煙，站在便利店門口等刷卡時，意外抬頭看見沈昀也在店裡面——低頭站在冷藏區前，挑那種他似乎習慣的無糖氣泡水。

周本沒打算上前，只是順著夜色觀察。

然後，下一秒，某人從他身後走出來，與沈昀錯身。

那是一個普通的擦肩，但——

沈昀卻忽然停住了。

像個停格畫面，整個人靜止，手裡的瓶子懸在半空，沒有後續動作。

他就那麼站著，目光沒有焦距，臉上沒有情緒，仿佛程序短暫斷電，又或許——是某種被寫進潛意識裡的「防禦斷路」。

周時曜那個時候站在街邊，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靠近。

六十二秒。

他當時數了，從對方停住，到眼神重新對焦，整整六十二秒。

不是失神。不是遲疑。

而是一種……「重啟」。

像某段潛意識被突然喚醒，又立刻被什麼強制壓制回去的痕跡。

那是一段熟悉的靜止。

周時曜知道這種反應，見過，也讀過。它們被歸類在創傷記憶機制的其中一種「植入性延遲重組」。

——一段記憶，在失去主控權的時候，會變成後設程式。

這程式無法被意識呼叫，但會在接觸到「原始觸發源」時被迫運行。

而周時曜的出現，大概就是那個源頭之一。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0qqNVBb4h

他坐回椅子上，視線落在自己對面空掉的座位。

沈昀剛才離開前的幾次神情變化仍清晰——

眼神飄忽，注意力斷裂，還有那短短一分鐘內的「無意識冷淡」。表面看像在走神，其實內部正在發生某種「調整」。

那不是刻意疏離，而是類似「命令式防禦」的自動機制。

一分鐘內，全身機能進入冷卻狀態；一分鐘後，自然地重新啟動對話，語氣、神情、節奏無一破綻。

要不是他早有預備，光看外表，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這讓周時曜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幾天前，聯絡資料加上後，他收到的第一條訊息，來得不早也不晚，時間點卡得精準。不是沈昀自己主動發的，而是沈昀那位冷靜到可怕的助理代為聯繫。

再往前推，還有他第一次進公司時遇到的——

那個空無一人的會議室裡，某位高層說起過一句：「他最近情況穩定多了。」語氣裡那種微妙的不確定感，現在想起來，竟有種呼之欲出的指向。

周時曜低頭，打開手機，翻到一則舊訊息。

【我會幫你。】

這句話，是他早先記下的備忘備註，並不是誰說過，而是他預備對某個人說的。

但那人從來沒給他機會。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Z3HbbbL2

「沈家的醫生，真不一般。」

周時曜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帶笑意。

他慢慢合上資料夾，站起來，看向窗外的街景。

時間不早了，便利商店的燈還沒熄，夜風把前面巷口的塑料袋吹得四處亂滾。遠處有少年騎著單車經過，手裡叼著剛買的三角飯糰。

這個世界依舊正常，秩序井然，記憶依舊靜默無聲。

但有什麼正在緩慢地鬆動了。

他知道。

他也等著。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G0b5URSZ

如果現在，能再靠近一點的話——

他會想告訴那個人：

「我不是來掀開你記憶的，我是來陪你把它拿回來的。」

只是這句話，現在還說不得。

因為某人的心臟，還沒準備好承認自己丟了東西。

「林湛，你這回可欠我一個大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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