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水上盪漾的紅葉與手鞠 - ～第一敗～既不是夫婦亦不是戀人，稱作NTR也太奇怪了吧

　　石蕗祭已結束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冬季的氣息愈加濃厚，早晨的水溫也略顯冰冷，要喝到極品的水需要耐心等待時機的到來。

　　用過午餐的我正打算去操場旁的洗手台好好品嘗午後陽光調理過的自來水，有腳步聲朝這個方向逐漸逼近。

　　會在這種時候出現的也只有小鞠了，她肯定也嗅到這裡的水龍頭。

　　正當我回過頭準備叫出她的名字，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小鞠，而是一位個子偏高的男生。

　　「溫水同學，對吧？」

　　……誰？

　　至少就我的印象中，班上沒這個人才對，但又覺得長相有點眼熟……還是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啊？

　　不，等等，這種情況難道是……

　　「呃，為什麼要掏出錢包？」

　　又搞錯了嗎？還以為是遇到校園間的霸凌勒索，我尷尬地把錢包收回口袋內。

　　「是我啦！我是國中跟你同班的佐藤，現在是在你隔壁班，你該不會認不得我了吧？」

　　佐藤？哪個佐藤？這是什麼「是我是我」詐騙嗎？

　　不過確實是有點面熟，也許真的是以前的同班同學吧？只是當時沒特別去記住每位同學的長相。

　　「啊，我當然記得，你是那個佐藤嘛。」

　　「你的表情完全不像是這麼一回事……算了，溫水同學，你是文藝社的社長對吧？有件事想拜託你。」

　　聽起來就是麻煩事，真想直接拒絕。

　　「從哪裡說起好呢？其實，我對你們文藝社的某個女生一見鍾情了……可以幫我介紹一下嗎？」

　　沒錯，就是麻煩事。

　　雖然知道八奈見和燒鹽很受歡迎，但要我幫忙介紹似乎還是頭一次。

　　是說我跟你有很熟嗎？就算我拒絕也合情合理吧？

　　「就是說……那個，文藝社副社長小鞠同學，可以幫忙約她出來見個面認識一下嗎？」

　　……咦？欸欸？小鞠？是那個小鞠嗎？

　　「不是八奈見？也不是燒鹽？竟然是約那個小鞠？」

　　「對啊？」

　　「難道今天是愚人節嗎？還是打賭輸了？」

　　「溫水同學，你比我以為得還要嘴裡不饒人……」

　　畢竟她是個重度社恐，而且外表不太起眼，講話又很惡毒，除了尖叫聲特別可愛之外，稍微有點難以想像有人會對她一見鍾情。

　　「實不相瞞，我是烹飪社的社長，上次社長會議的時候，她帶給我的印象太過衝擊性，從那之後就開始在意她了。」

　　啊，確實非常衝擊性，雖然有一半是我的錯，不過應該是負面意義上的衝擊吧？這就是所謂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我去小鞠同學的班上打聽，但她們班同學好像都對這名字很陌生，我差點就懷疑她是我自己妄想出來的虛擬人物了。」

　　喔，這個我懂，同為邊緣人的我感同身受。

　　「所以，拜託了！幫我跟小鞠同學牽個線吧！」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但是我拒絕。」

　　「呃，為什麼啊？」

　　還用說嗎？你又不是我朋友，我有義務幫你嗎？

　　而且小鞠還沒完全從玉木學長的失戀中走出來，擅自介紹其他男生給她，總覺得做這種事不太好。

　　「難道說……溫水同學，小鞠同學正在跟你交往嗎？」

　　「不，沒這回事，你也太失禮了吧？」

　　「你這句話才失禮吧……既然她沒在跟你交往，為何要反對呢？」

　　是啊，為何要反對呢？

　　可能只是賭氣吧？明明跟他沒多熟，卻想藉國中同學的名義來攀關係，讓我心神有點焦躁不寧。

　　八奈見之前說過，小鞠可能正準備投入下一場戀愛，這也許會是一個契機，要不要跟他見面應該交給小鞠自己抉擇才對。

　　「你可要知道，那傢伙很怕生的，十之八九不會答應喔。」

　　「那樣也沒關係！如果她完全不打算給我機會，我也只好放棄了。」

　　既然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託，就不抱希望的幫他問問看好了。

◇

　　「嗚欸！」

　　當天的社團活動，我將情況據實以告，小鞠不由得滿臉通紅，發出了可愛的尖叫聲。

　　我想小鞠也是第一次被男性追求，會害羞到不知所措也是理所當然。

　　「雖然難以置信，不過小鞠妳也有仰慕者了喔，妳想跟他認識看看嗎？」

　　「不、不需要你多管閒事。」

　　果然不出所料，小鞠隨即就做出了強烈的反彈。

　　她還對玉木學長念念不忘吧？但事到如今她的單戀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性，看著她繼續沉浸在情傷當中實在太可憐了，適時推她一把也沒什麼不好的。

　　「可是，只讓時間讓小鞠對玉木學長的感情逐漸變成回憶很難受的吧？投入新的戀愛也……」

　　「溫水！」

　　「！」

　　情緒激動的小鞠突然拉高了音量，霎時間整個社辦都靜了下來。

　　原先驚訝的表情轉為困惑，沉澱了幾秒鐘又轉為惱怒，含著淚水的眼神瞪視著我。

　　「你、你就，這麼希望我跟其他男生交往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去、去死啦！」

　　她痛罵我一頓後便奔出社辦，看來約見面的事是告吹了。

　　抱歉佐藤，我已經盡力了。

　　「溫水同學，剛才是你的錯喔。」

　　「咦？我什麼都沒做吧？我只是問她想不想認識對方而已。」

　　見面又不是一定要交往，有這麼嚴重嗎？

　　「所以說，你就是這點不行啊。」

　　八奈見發出無奈的嘆息，有點不滿地將一塊銅鑼燒塞進口中。

　　雖然她沒講明我的問題出在哪裡，我確實也隱約察覺到自己做錯了什麼。

　　就跟上次一樣，我沒考慮到小鞠的心情，擅自將想法加諸她身上，才又傷害到她的感情。

　　此刻從心底湧現出猛烈的煩躁感——不是對小鞠，而是對一再重蹈覆轍的自己。

　　看來打從一開始就不該淌這渾水，明天先回絕佐藤後，再跟小鞠老實道歉吧。

　　「事情就是這樣，小鞠似乎沒有跟你認識的意願，請節哀。」

　　隔天，我跟佐藤在洗手台前碰面，大致說明了小鞠的反應，他也只好坦然接受，勉強擺出笑容。

　　「是嗎？如果她不願意也沒辦法呢，謝謝你幫我轉達……」

　　「我、我又沒說，不可以。」

　　「小鞠？」

　　怎麼也沒想到，小鞠突然從後面冒出來，還說了很不像她會說的話。

　　她前一天不是還很排斥的嗎？她竟然會想主動跟其他男生交流？

　　「我、我聽說了，你是烹飪社的社長，我平時也會給家裡的小不點做點心，偶、偶爾去烹飪社參觀，也不是不行。」

　　「真的嗎？太好了！啊，可以跟妳交換聯絡方式嗎？」

　　「嗯，這是，我的LINE，那個，加好友，是從哪邊點？」

　　小鞠瞄了我一眼，才把手機掏出來，與對方互加LINE好友。

　　「等等，小鞠？如果不願意的話真的不用勉強……」

　　「交、交個朋友而已，沒別的意思。」

　　「可是……」

　　「溫、溫水，我跟他的事，與你無關。」

　　她有些不悅地撅起嘴，似乎覺得我待在這裡很礙事。

　　以往生活重心只有文藝社的小鞠，總算試圖向外踏出一步，這應該是值得為她高興的事才對，為什麼胸口會有種莫名的躁動？

　　也許是因為習慣的人際關係正悄悄發生變化，在不知不覺間疏遠、變成不再熟悉的模樣，讓我感到格外不安。

　　打個比方好了，要是佳樹有朝一日也在我面前與其他男生有這種親密的互動，我是不是也會有相同的感受呢？

　　「這股失落感是怎麼回事呢？」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逃離現場，我站在自己的班級門口發呆了好一會兒，直到上課鐘聲響起。

◇

　　我反省自己的過失，是我太操之過急，對於佐藤這個人的了解僅止於他是我國中同學還有現任烹飪社長，如果他其實是個會玩弄女性感情的壞蛋該怎麼辦？我是不是把小鞠推入火坑了？

　　為了確認佐藤到底是跟什麼樣的傢伙，我決定稍微調查一下他的底細。

　　向隔壁班的同學打聽了一下，由於性情溫和，他在班上人緣還算不差，成績雖不到頂尖但也有中上程度，聽說有好幾個女同學都對他有點意思。

　　根據其他烹飪社社員的說法，雖然他才剛接手社長的職務，不過在接任前就因做事認真負責而受人景仰，似乎有不少女性社員對他抱持好感。

　　這是什麼後宮生活？難道他是輕小說男主角嗎？

　　走出烹飪教室不久之後，便看見佐藤帶著小鞠過來參觀，他們邊走邊聊天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是我沒見過的小鞠。

　　雖然主要都是對方在講話，她僅是附和幾句，但我好像是第一次看過小鞠跟玉木學長和我以外的男同學說話，總覺得有點稀奇。

　　我站在窗外望著蹲在烤箱前的小鞠，她的表情看起來挺開心的，與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所露出的嫌惡神情截然不同。

　　若文藝社不再是她校園內唯一的歸屬，為她的進步感到寬慰的同時，心底也稍微有點不甘心。

　　隔天小鞠正常出席了文藝社的活動，她不發一語、蜷起身子在沙發上用手機。

　　我為了拿取放在她身後的書，不經意瞄見她正在用LINE跟人對話，頭像不是文藝社的成員，隱約看見聊天內容有寫什麼砂糖兩匙。

　　正當我想仔細觀看她的手機螢幕就被她發現，她急躁地收起手機，就如野貓般警戒著我。

　　她是在跟佐藤聊天嗎？他們的關係有這麼要好了嗎？

　　又過了一天，小鞠說是要去圖書館查資料，難得缺席了文藝社的社團活動。

　　缺少小鞠的社團活動根本無法進行，我也隨意找了個藉口提早離開，心想可以趁機去試喝新校舍一樓在下午時段的自來水，便繞路去了烹飪教室外面，順便看看小鞠有沒有在那裡。

　　烹飪教室內並沒見到小鞠和佐藤，我才不禁鬆了一口氣，畢竟不是很想相信小鞠會特地撒這種謊。

　　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熟悉的嬌小身影，小鞠捧著一疊書，跟在佐藤後面走往腳踏車棚的方向。

　　她所說的要去圖書館也許是真的，但她隱瞞了是要跟佐藤一起去嗎？

　　我作為奪走小鞠第一次跟異性一起放學事件的對象，親眼目睹她要與其他人去圖書館，我有預感必須負起責任跟過去。

　　他們沒有急著出發，而是待在腳踏車棚說話閒聊，但由於距離沒能聽清楚他們的對話，我還是冒著會被發現的風險再靠近一點好了。

　　「啊，發現跟蹤狂了。」

　　冷不防從我背後出聲的是一臉壞笑的八奈見，做出有些俏皮的動作挖苦我。

　　「八奈見同學？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這是我想問的吧？溫水同學，你在這裡做什麼？你什麼時候開始當跟蹤狂的？」

　　「才不是，我只是在確認佐藤同學是怎麼樣的人。還有，話先說在前頭，我是剛好路過看到他們，絕對沒有刻意跟蹤。」

　　「是喔？那就是傳說中的佐藤同學嗎？長得真高啊。」

　　與體型矮小的小鞠對比，更顯得佐藤的高大，兩人站在一塊兒相當顯眼。

　　他們有著相同的興趣，男方也非常積極想與她有所進展，說不定小鞠會自然而然被他吸引，最終答應跟他交往。

　　「怎麼了？小鞠被其他男生搶先，你感到寂寞了嗎？」

　　我跟小鞠又不是那種關係，何來寂寞的問題？

　　不過，如果餵養了好幾個月的野貓突然在某天就被其他人領養回家，這種感覺實在很糟。

　　「溫水同學，被NTR的感覺如何？」

　　「啊？八奈見同學，妳確定知道NTR是什麼意思嗎？」

　　「嗯，其實不太懂呢，不過我就是有那種感覺——溫水同學，那就是NTR吧！」

　　「不不！我跟小鞠又不是戀人，稱作NTR也太奇怪了吧？」

◇

　　正當我與八奈見爭論的時候，從腳踏車棚傳來了巨大的聲響，小鞠的腳踏車因她鬆手而翻倒，放在籃子的書本也散落一地，她傻愣了幾秒鐘才慌張地將車子扶起來。

　　「抱、抱歉，剛才沒聽清楚，你、你說了什麼？」

　　「我是說，如果妳沒有其他對象的話，要不要試著與我交往看看？」

　　太快了吧？他們不是才認識沒幾天嗎？

　　只見小鞠羞紅著臉，左手不停撥弄著蓋住半邊眼的瀏海，對於如此直接的告白感到踟躕。

　　不只是小鞠，我的心頭也感到一陣慌亂。

　　雖然我覺得她會拒絕，但萬一她真的答應與他交往，往後的日常會發生什麼劇變？

　　我回想起初次見到小鞠的模樣，第一印象就是個奇怪的女生，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參加文藝社的活動也只是順勢而為，當時並沒有特別想過會與這個人有進一步的交流。

　　她不擅言詞、不知該如何與他人相處，卻是個內心纖細、情感豐富的女孩，比任何人都重視人與人之間的聯繫。

　　先前玉木學長和月之木學姐擔心八奈見日後交了男朋友就會變成幽靈社員，小鞠可能會變成孤單一人，希望我能夠多陪伴她。

　　但是，我沒考慮過如果小鞠與他人交往，會不會也逐漸淡出文藝社？

　　我本來從沒想過小鞠有可能會離開文藝社，不如說是我一直下意識避開了這種可能性。

　　要是文藝社少了小鞠，她心心念念想守護的社團說不定也會因此分崩離析。

　　明明已經承諾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難道只能眼睜睜目送她離我遠去嗎？

　　即使人生反覆著離別的遺憾，我仍不願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當小鞠深呼吸調適好混亂的情緒，正要下定決心開口答覆，我的身體就先一步動作，挺身站在她的面前。

　　「溫、溫水？」

　　「溫水同學？為什麼你會……」

　　我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干涉小鞠的選擇，但我的直覺告訴我，現在不把這些話說出口，珍視的人事物將不復存在，有朝一日會深感後悔。

　　「小鞠是我很重要的人，請不要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咦！」

　　小鞠發出奇怪的叫聲後，便杵在原地不動，用訝異的眼神望著我，久久都吐不出半句話。

　　佐藤對於我的出現感到意外，又看向我身後的小鞠，只能逞強地擺出苦笑，口裡喃喃自語，失望地轉身離去。

　　「原來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啊……那就沒辦法了，小鞠同學，我會祝福妳的。」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總覺得是自己壞了他的事，莫名的罪惡感油然而生，但我為了守住文藝社的未來不得不介入。

　　「溫、溫水，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偷窺的？」

　　「說什麼偷窺，我只是剛好看到……」

　　「溫水同學他呀，從好幾天前就像個跟蹤狂一樣盯著妳囉。」

　　「八奈見同學？別亂說啊！她會當真的！」

　　「性、性騷擾。」

　　都怪八奈見隨意插嘴，接下來有好一陣子都要被小鞠投以看垃圾的眼光了。

　　「那、那個，溫水，剛、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哪句話？我不都說得很清楚了嗎？有什麼聽不懂的地方嗎？

　　「小鞠可是文藝社重要的副社長，要是妳談了戀愛就不再來社團，文藝社就要面臨廢社危機了不是嗎？」

　　「就、就只是這樣？」

　　「對啊？文藝社如今對我而言也是相當重要的地方，可不會讓妳擅自離開喔。」

　　我應該沒說錯什麼話才對，但不知為何今天小鞠瞪著我的目光特別兇狠。

　　「話說回來，小鞠，妳有其他喜歡的男生了嗎？」

　　「唔！」

　　這什麼反應？其實我只是隨口問問，難道說真的有嗎？真見外啊，我又不會嘲笑她，怎麼都沒跟我們說呢？

　　「真的假的，是我認識的人嗎？還是同班同學？其他社團的？別賣關子了，也告訴我啊。」

　　「去、去死！」

　　「溫水同學，你就是這點不行啊。」

　　搞錯了嗎？看來小鞠要交到男朋友還有得等呢。

　　不過這樣也好，只要能繼續維持文藝社的日常，這就足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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