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
「此次安定東北戰事,便交由蘇愛卿負責。」年輕的皇帝聲音沉穩,言辭間無疑是信任。
蘇赫上前一步,俯首抱拳:「臣,遵旨。」
滿朝文武皆望向他——年僅二十四,已是執掌兵權的中樞重臣。可這位蘇家家主微垂眼睫,心中卻忽然想起今晨妹妹出門時,嘴裡咬著餅、滿臉不情願地被嬤嬤拉去梳髮的模樣。
皇帝似笑非笑:「對了,蘇愛卿的妹妹……聽說尚未許配?」
蘇赫一怔,旋即恭聲道:「回陛下,尚未。」
「朕近日擬設宮宴,召集世家女眷、勛貴之女……不如令蘇家大小姐也入宮看看世面,興許能覓得良緣。」
「……臣遵命。」
那日,內廷春宴。香氣盈盈、絲竹繞梁。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wErLWsdQA
蘇宵穿著一身嬤嬤精心準備的宮服,神情拘謹,雙手不安地擱在膝上。她本是隨哥哥出入軍營、與將士們同桌吃飯的性子,何曾與這些貴女們談過什麼「蘭心蕙質」?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LGSkdXJXX
果不其然,旁桌的低語很快傳入耳中——
「那位是蘇大小姐吧?聽說沒進過女學?」隔壁席位的藍衣貴女用團扇掩唇,聲音卻清晰傳來。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5YCuOndJZ
「坐的也太直,連茶盞都不會拿…….」另一人輕笑,金鑲玉的護甲故意碰翻茶盞,濺濕蘇宵的裙角。
最刺耳的笑聲從珠簾後飄來:「哎呀人家可憐的很,十三歲父母就因為舊北境戰爭……」
蘇宵突然想起哥哥臨行前的叮囑:「宵兒只需做自己。」可這滿殿的香粉味嗆得她發暈,那些刀子般的目光更讓她無所適從。
原來這就是哥哥平日說的「朝堂風刀」——不見血,卻能將人凌遲。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OJygm2ZWe
——她怕,她怕自己給蘇家丟臉。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PBskyvNt4
她忽然想逃。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AENdRI5sc
就在這時,帳後傳來一陣輕微騷動。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raaogx0Ha
「東公子來了!」
「是東家次子東曜!」
「今日他也來參宴?」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mp0DDrLY
「聽說太后都想為他挑選太孫妃呢……」
竊語如潮水般湧來。
東曜卻徑直穿過珠簾,他一身玄衣華服,步履從容,一進殿便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可他不顧眾人竊語,只一眼掃過席間,便徑直朝蘇宵走去。
少女慌忙起身行禮,動作僵硬得像在舞劍,連平日最靈動的杏眼都低垂著。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msDktjDny
她趕忙站起身,動作生硬地行禮,聲音小得像蚊子:「東、東公子……」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ZXvuw9QHI
她怕被他看到自己出醜的模樣,一向大剌剌的她,今日竟努力把肩背挺得筆直,把話說得斯文得體。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8AXhEFHcs
——她太想讓他看到最好的樣子。
「宵妹妹。」東曜忽然伸手托住她手肘,指尖溫度穿透衣袖,「妳的珠釵歪了。」
滿殿吸氣聲中,他親手為她扶正髮間搖搖欲墜的海棠釵。那是凌修送的及笄禮,此刻被東曜修長的手指輕撫過,竟像是某種無聲的宣告。
「東哥哥……」蘇宵聲音發顫,她看見對面貴女們扭曲的表情,更看見東曜袖口露出的半截繃帶——是前日為她試新藥時燙傷的。
東曜忽然轉身,摺扇「唰」地指向殿外盛放的牡丹:「諸位可知,蘇大小姐為培育這『戰地牡丹』,曾親赴北境取雪水灌溉?」他聲音不疾不徐,卻讓滿殿寂靜,「而凌世子腰間那柄御賜短劍的纓絡——」
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騷動。
凌修拎著個五彩蹴鞠闖進來,金冠都歪了半邊:「蘇宵!說好申時切磋球技,你竟——」聲音戛然而止,他瞪著滿殿呆若木雞的貴女,突然把蹴鞠往蘇宵懷裡一塞,「接著!」
繡球劃出完美的弧線。
蘇宵本能地抬腳一勾,杏色裙裾翻飛如蝶,蹴鞠穩穩落在她足尖。那些被宮規束縛的筋骨瞬間甦醒,連眼底都重新泛起靈動的光。
「這才像你。」東曜輕笑,扇尖掃過她髮梢。
凌修大步走來,腰間玉佩撞得叮噹響:「本世子就說,裝什麼大家閨秀!」他故意踩住方才嘲笑蘇宵的貴女裙角,惹來一聲驚呼。
滿殿琉璃燈忽然晃了晃。
蘇宵望著身旁兩個少年,又看看懷中綴著金鈴鐺的蹴鞠,突然「噗嗤」笑出聲。那些刀子般的目光,此刻都成了拂面柳絮——不值一提。
「走吧。」她拎起裙擺,足尖輕點,「不是要切磋球技嗎?」
東曜的扇子與凌修的佩劍同時攔住欲追的宮人。兩個少年一左一右護著她跨出殿門,將滿殿的閒言碎語,永遠留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