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綾劫 - （05）這才是妳真正的樣子

【秋山】

練武場上，蘇宵的木劍又一次脫手飛出。她咬牙去撿，腰側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單衣。

「師姐，妳太用力了啦——這裡，這樣，不然容易扯傷筋脈……」

魏辰一邊示範，一邊小心地糾正她的姿勢。他雖年紀小，卻比她早入門，一口一聲「師姐」，喚得很自然。

他忽然扶住她搖晃的身子，「妳太勉強了！」他溫暖的手掌剛碰到她的腰，蘇宵就像被燙到般猛地彈開，動作大得差點撞上身後的兵器架。

她沒說話，只是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pr9ReQdr

「師姐之前……受過傷嗎？」他一臉擔心地問。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2EWzDRF1

她只是淡淡地擺擺手，想繼續拔劍練下去。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wCXc9MOu

「不行啦，妳這樣帶傷練劍，會留下暗疾的。」魏辰皺眉，直接扶著她走向掌門

蘇宵搖搖頭，蒼白的唇抿成一條線。她伸手想去撿劍，卻被少年一把攔住。 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yVuBZigm

「不行！」平日嬉皮笑臉的魏辰難得嚴肅，「妳腰上有傷對不對？我們去找掌門看看...」

「不必。」她聲音比山澗還冷。

可魏辰已經拽著她的袖子往大殿跑，邊跑邊喊：「師父！師父快看看師姐！」

當掌門和幾位師兄圍過來時，蘇宵渾身僵硬得像柄出鞘的劍。那些關切的目光像火把，灼得她那些藏在衣物下的陳年傷疤隱隱作痛。她下意識攏緊衣領，喉嚨發緊：「弟子...無礙...」

她害怕。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wmbW5YsQN

她害怕那些駭人的舊傷一旦暴露，會讓這些人看她的眼神變得不同。怜憫、驚詫、甚至是厭惡，她都不想再見。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aIHvhiOK

老掌門的目光在她煞白的臉色和魏辰焦急的表情間轉了轉，突然明白了什麼。當夜，一隻信鴿飛向了蘇府。 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KTJbrFDe4

次日·偏房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4N33iFvE

蘇宵被突然出現的蘇赫嚇得打翻了藥碗。男人玄色的衣擺掃過門檻，帶著秋山少見的沉水香。她還沒回神，就被按坐在榻上。

「蘇大人對不起，我太沒用了……」她神情迷茫又歉然，腰際的傷一抽一疼，讓她話都說不完整。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9yBfmbK0b

蘇赫沒有責備她，只是平靜地從包袱裡拿出藥瓶，坐在矮榻前。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IcMBFzQS

「上藥，解衣。」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koOKnp1G

蘇宵微怔，神色遲疑。她慢慢鬆開衣帶，衣衫半解，露出腰間一道舊傷痕縱橫交錯的疤，像歲月刻在她身上的冰冷記憶。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8tRsHRTc

蘇赫沒說話，只是將藥膏輕柔地塗抹上去。他的指尖很輕，輕得像是怕她會痛，也怕她會躲。

窗外傳來魏辰咋咋呼呼找師姐的聲音，由遠及近。蘇赫突然扯過外袍將她裹住，在少年推門前一刻擋在榻前。

「蘇、蘇大人？！」魏辰抱著滿懷野果僵在門口。

「出去。」

這聲低喝嚇得少年果子撒了一地，卻在退出去時偷偷對蘇宵比手勢——掌心躺著顆渾圓的山楂，用劍尖刻了笑臉。

門扉輕響，蘇赫繼續上藥的動作忽然輕了三分。蘇宵望著從門縫滾進來的山楂，突然覺得後腰的傷口沒那麼疼了。

——————

木劍相擊的脆響驚起了簷下的山雀。魏辰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虎口隱隱發麻。他瞪大眼睛看著對面收勢的少女，晨光穿過楓葉在她劍尖碎成金粉。

「太厲害了！師姐……！」

話音戛然而止。

魏辰像是看見山巔積雪融化般怔在原地——蘇宵唇角竟噙著一抹極淺的笑。那笑意比春溪還清，映得她眼底常年不化的冰霜都消融幾分。

「師姐……妳、妳笑了……」

「鏘啷！」 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AYma6wYZ

木劍墜地。蘇宵猛地捂住嘴角，像是被自己的表情嚇到。那些陳年的呵斥聲突然在耳邊炸開：

『醜八怪還敢笑？』

『笑什麼笑？給我打。』

她像是被什麼狠狠地擊中。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4nga5e1J

笑，是什麼東西？

她不記得自己上次笑是什麼時候了——是那個永遠吃不飽、只要勾起嘴角就會被狠踹的舊北境奴隸時期？還是那場被鐐銬束縛的拍賣場上，那個笑著掙扎的少女？

她的手忽然握緊劍柄，胸口亂跳，像是做錯了什麼事。

她踉蹌後退時踩斷了楓枝，清脆的斷裂聲中，魏辰看見那抹曇花一現的笑化作驚惶。少女轉身逃開的背影，像隻被弓箭驚走的白鹿。 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WfNRq9k7

那是——從未被允許展露笑意的人，在笑過之後，反而下意識覺得羞愧與驚恐。

她臉色倏然轉冷，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低頭快步轉身，匆匆離去。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sl7UPfq1

「師姐！」 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QwaajXZu

魏辰追到後山瀑布邊時，蘇宵正死死盯著水潭裡的倒影。

少年撲過來擋在水潭前，懷裡野山楂撒了滿地。他急中生智掏出隨身銅鏡，氣喘吁吁舉到她面前：「師姐看這個！這才是妳真正的樣子！」

銅鏡裡映出的人兒髮絲凌亂，頰邊還帶著練劍後的薄紅。最驚人的是那雙眼睛——不再是死氣沉沉的黑潭，而是漾著未散的笑意，像春夜裡突然綻開的梨花。

蘇宵呆住了。

魏辰突然把銅鏡塞進她手裡，轉身開始比劃方才那招劍式：「師姐剛才這招『流雲秋霞』，能不能再教我一遍？」

「噗嗤。」

更清脆的笑聲漏出唇畔。蘇宵慌忙去捂嘴，卻被少年抓住手腕。魏辰的眼睛亮得驚人，裡頭盛著全秋山的陽光：「師姐多笑笑好不好？比掌門養的那窩兔子還好看！」 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XABT2TcLu

山風捲著楓葉掠過兩人交握的手，蘇宵這才發現自己竟一直沒抽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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