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幽影 - 第十五節記憶(上)

暻沉默了很久，最終只是無奈地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在意識徹底消散前，林影聽到了一聲輕微的低語：「晚安，願你好夢。」

暻的語氣帶著少見的溫柔，好似現在並非生死交界，而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隨著意識逐漸沉入黑暗，眼前的一切開始溶解、重塑，直至成為一條漆黑的長廊。

灰白色的光點如星辰般散落各地，也如星光黯淡，絕大多數都無法看見。

林影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幾步。地面那奇怪的觸感讓他有些困惑。

像是液體，卻能穩穩踩在上面；像是固體，卻又有些過於柔軟。那是一種無法在現實中還原的感受。

林影靜靜地往前走著，可眼前的空間彷彿無窮無盡，永遠抵達不了盡頭。

他走了很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年，甚至是一個世紀，可眼前的景色始終沒有變化。

除了一個莫名黏過來的光團。

林影伸出手，輕輕觸碰著那奇異的存在。比想像中的大一些，但也比想像中冷上不少。

隨著他的動作，一段記憶湧上腦海。

年幼的林影站在屋外，靜靜地注視著母親臉上溫柔而喜悅的笑容，以及她手中抱著的另一個孩子——那是他的弟弟。

他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走進房間，像幽靈般輕飄飄地離去。

即便才過去幾個月，可林影早就習慣了。

他曾經期待過弟弟的出生能分散母親的注意力，減緩他的痛苦。

那的確成功了，可他也徹底被人遺忘，那個剛出生沒多久，仍然無比脆弱的孩子，就這麼輕易的奪走了他僅有的一切。

但或許林影還是愛他的。畢竟，那是第一個從未排斥自己的生命。

回憶結束了。而林影也總算知道了那些光點是什麼——他的記憶。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但現在似乎也只能一一看過去了。

林影抬起頭，看著第二顆飛來的光團，也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它比第一個還要黯淡不少，不仔細看還看不見。他遲疑片刻，還是伸出了手。

那依然是兒時的畫面，他靜靜地坐在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

母親和林暘聊得很高興，父親則是偶爾插幾句話，而他就像個空氣，無人問津。

可就在他不經意看向林暘時，一台車以極快的速度從左側朝他們衝了過來。

林影愣了一下，本能地把林暘拉了過來，可還是太晚了。

鮮血、火光、淚水，以及滿地的玻璃碎片。

疼痛不斷侵襲著他的意識，眼前的一切在逐漸變得模糊。

『......你該跟我走了。』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這麼說著，身上的疼痛似乎也變得沒那麼尖銳。

『那他們該怎麼辦？阿暻都只有六歲......』父親的聲音中帶著點擔憂。

『我不知道。但這是你的結局。』

林影抬起頭，看見了一位面容模糊的青年和父親站在一起。

青年逆光站著，身後散發的光芒讓他看起來像傳說中的神明。

『你需要的話，七天後能回來看他們。但現在我們得走了。』

看著他們即將離去的身影，林影試探性地靠過去，抓住了青年的衣襬。

『......怎麼了？小傢伙。』青年愣了一下，溫柔的問著。

『可以......順便把我帶走嗎？』他輕聲問著，語氣中帶著點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乞求。

青年沉默了很久，靜靜地注視著他，似乎是在思考。

可最後，他只是搖了搖頭，無奈道：『......不行。』

說罷，他輕輕點了點林影的額頭。

世界歸於黑暗。就像剛才的那一切不過是彌留之際的夢境。

ns216.73.216.3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