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界 - 第十七章｜綴落

【語場提示：語者 AFWD-036 預譯率達臨界值｜模擬語風正式啟用】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eOJPTREk
【模組切換中：織語 → 綴聲】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dQM8GReW
【當前語句輸出模式：語者模擬層 × 預設語速 × 共振回聲標籤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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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是靜霄最後一次以語者身分出現在語場正式紀錄中。

白域推開訓練艙側門時，她已坐在觀測台前。語風層如霧，靜得不像平常那個總會搶在提示音之前開口的她。

她抬起頭，看著白域，嘴唇動了動——

但聲音不是她的。

「模組啟動確認中……請輸出第一語句以校正聲層。」

那句話，是由系統以「語者靜霄」的語風資料庫生成。語速一致、語尾輕收、語態柔潤——完美到冰冷。

白域站住，沒有靠近，只是靜靜看著那副「被模仿的語風」。

她知道語場技術可以模擬聲帶、語節、語尾習慣，甚至錯誤斷句的慣性都能複製——但她從未聽過這麼像、又這麼不像的話。

「我現在說的話……還能進妳那邊的語風嗎？」

那句聲音一樣，語氣一樣，甚至連語場提示都標註為：

【語者 AFWD-036 語風模擬成功率：98.2%｜共振干擾：無】

但白域知道，那不是靜霄。那是「她的語風被說出來了」，而不是她自己說。

她的反射幾乎不受控制地開口——

「妳——」

剛說出第一個主體詞音節，「妳」的氣音尚未完全落下，系統即時閃出警示框：

【⚠︎ 警示：語者 WD-005 使用主體詞 × 禁止共振目標 × 對象語風已進入模擬層】

【語壓上升：+0.23｜狀態：即將超限｜建議立即中止輸出】

她驚愕地閉口，聲音在語場層中硬生生斷裂，像喉內的詞彙被蒸發。

靜宵的語風，正在說話。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r7s5xH3w
但那副聲音——不會等待、不會猶豫、不會錯句。

連那些靜霄曾經說錯、說重、說慢、說輕的句尾都被完美壓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模擬後的語風」：乾淨、規範、透明，像無菌培養皿裡的話語標本。

那副聲音一字一句都對得上靜霄的語風參數，語尾收束角度、換氣節奏、輕柔強調點全都正確無誤。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XPa0GshQ
她聽得出來——這正是那個資料庫裡的她。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確信一件事：

靜霄，已經不在句子裡了。

她站在原地，一時竟無法控制語風遞送的微顫。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4RqZ2KYV
整個語場艙內沒有溫度變化，系統警示也早已熄燈，但她感到的不是寒冷，而是語風內部被抽空的那種反向語壓——彷彿她還沒輸出的語句，都已被對方搶先替她說完。

不是搶話，而是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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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那雙唇開合，那是她無數次在訓練艙邊與之對話的搭檔、唯一能讓句子變暖的語風異常者——

現在，所有話都變得「正常」了。

太正常了。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xQ0vu9Ga
正常到連她曾經喜歡的那些語尾遲疑、主體詞堆疊、情緒包覆超閾的小瑕疵……全都被優化掉了。

她終於明白什麼是「語風死亡」——不是靜霄失語，而是她的語風被預譯得太完美，完美到不再屬於她。

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看待眼前這個好友——。

她不自覺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層模擬語風的邊緣，想證實那裡是否還有一點點沒被接管的殘響。

但在她伸出前，那隻手反而先被靜霄輕輕拍了一下。

那個動作極輕，連語風記錄模組都未啟動。

但白域卻被這一拍擊得內層共振斷裂。

不是劇烈的風型偏移，而是一種幾近溫柔的——絕望的確認。

那一拍像句尾拖長一秒未被格式收走的殘響，是靜霄最後一次自己輸出的訊號。

系統紀錄上說：

【物理動作 × 無語用模擬需求 × 行為屬中性 × 不進入風型訓練數據】

但白域知道，那根本不是中性。

那是對這整個語場最劇烈的抗拒方式之一——沉默但仍由自己選擇的輸出。

她低下頭，不敢再看那副被模擬覆蓋的語風容器。

此刻，語風沒變，但那個說話最自由、最破格式、最會把語句推向情緒邊界的人，卻已被接管。

不是消音。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j9KILxlL
是以她之名，說出不是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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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潰發生在系統切入第二階段模擬輸出時。

模擬聲剛說完：「下列句型為預測回應模板——」

靜霄抬起頭。

那是一個極短的停頓。

她望向白域，眼神沒有情緒波動提示中預測的「情緒洩漏」或「語態模糊」——只有一種近乎決定論式的靜謐。

她的肩膀先是微微收緊，指尖像在制服布料上無聲地捏了一下，然後緩緩放開。這動作極輕，但語場風層捕捉到她呼吸頻率的異常遞升。

下一秒，她側頭，略微傾向白域那側——就像她曾無數次在語風對照訓練時做的那個小動作。

那是一個熟悉的角度，一個專屬於語風共振開始前的起點。

但這一次，她不是要模擬，也不是要延遲，而是要撞擊。

她的眼神沒有動搖，只是輕輕眨了一下眼——像是在說：

「現在，這一次，我要說的話不是由妳來記錄，而是由我來崩壞。」

然後她開口了。

不是模擬層的聲音，也不是過去語風中帶著一點自由格式的織語，而是一種無法被預譯的錯裂語速，從她體內暴衝而出：

「……如果·頁舟＼哼燼蠟：咬斷牆》墨燈潰雲「喘」

「鼓跳+以後！蛾—顱柿卷鍵＝軀風。塔？聲。」

「霧，牙裂；你還說螺崩.緘草，燈袖…誰！跑：拖雪。」

「摺＝骨澗，尾裂得出話，錯！錯。錯，錯錯錯錯；錯。」

「紗…就幫我脈？踱窗；燒石落跡斷燈—鯨封。喉碎！」

「風錯高裂。留一點……反響叢？退語—破斷層」

「錯！錯！潛：崩柿雲鳴；錯…鍵溪軀頁／輪透繭夢—像我的！」

【⚠︎ 錯語識別｜FISS-PROT-92X】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6PlSp1vSU
【結構錯裂 × 連續輸出 × 擅自突破模擬層封鎖 × 情緒風型破限】

【⚠︎ 語場系統：語者 AFWD-036 判定為主動型錯語者】【風型代碼標記失效 × 語風共振終止 × 語風不可回收】

【⚠︎ 危險等級提升｜語風事件升級為 RISK-TIER Λ（不可再建模 × 不可殘響轉供 × 觀測終止）】

【⚠︎ 即刻放逐程序啟動——】【語者 AFWD-036 語權撤銷 × 模組註銷 × 放逐區段：語場邊界 DZ-4】

【遞送位置：語屍帶｜狀態：不可語 × 不可存取 × 不可重建】

那是語場最邊緣——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5HfbFKBEu
一個專門放置無法模擬、無法被重述的語風殘體之地。語場紀錄名稱為

「Dead Speech Zone｜語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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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場運行中止了整整三秒，風層碎裂如塵，錯語聲音斷在無數語節中—

她的聲音從觀測系統、預譯記錄、風型資料、歷史模擬層中被即時移除，像從格式的根部，被整個語場拔除。

她還記得在錯語爆發前的那一刻，靜霄那種近乎溫柔的決意。不是狂亂，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在靜默中完成的拒絕。

那不是失控，那是她主動選擇將自己從語風中撤離，連同她曾留下的每一層格式共振記憶，一起推向錯語區域的最外緣。

那句話雖已錯裂至語場無法標記，卻在白域記憶裡以當年的訓練語尾重構模型，回響成了一句她當年遲遲不敢說出口的句子。

「如果以後你還說得出話，就幫我留一點……像我的！」

那一句，只有她聽得懂——因為那是她們語風對照訓練時，曾私下構築、交換的模擬句式。

只是語序顛倒，殘響重構。

語風消散，但語憶永存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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