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攬風過舊巷 - 第十一章陰陽同軀，身莫辨

——彼女一體兩魂，晝為青禾，夜作他名，行事乖張，自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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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借了我的臉，把她推入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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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醒來，卻不記得曾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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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手上的暮音草命印，第三瓣只隱隱顯現，像是未告白的事實，折騰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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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瀰漫發霉的潮濕味，牆壁透著乾涸的血色，天花板緩慢流動，像夢境還未散場的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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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以為自己還在鏡繭祭室，卻發現手裡拿著一把舊鑰匙——銅綠斑駁，像是蘚苔長在上面，印著她不認識的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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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回去…還沒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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囈語蕨不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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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獨自站在破舊的老屋中，屋裡散發熟悉的氣味，因為這是她與青䇛以前住過一段時間的親戚家，位在山區。她記得床頭濕黏的觸感，牆上貼滿符紙和佛像，她每晚都會做惡夢，夢到有蟲纏繞她的腳，可醒來卻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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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的不多，只是模糊的記憶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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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憑著為數不多的記憶走遍全屋，只剩下一間儲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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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有這個地方…」也許，是曾經過去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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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踩到門前沒釘好的木板，剎那間門後傳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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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妳愛她，可妳連她最怕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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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聲音。

卻不是她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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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推門，一道灰白的剪影正對著角落的牆，低聲細語。地板上，是年幼的沈青䇛，捲曲著身體，雙手護著頭，不停發抖。她像在閃避什麼，而那個「她」——那個影子，正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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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煩，一直夢見花、夢見詛咒，妳怎麼不乾脆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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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那個影子舉起手，劈頭就是一記掌聲。

不是怒吼，不是瘋狂，只是冷冷一巴掌，如機械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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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瞪大了眼。她想衝過去，卻動不了。

那畫面像某段被剪掉的記憶，正以第三人稱的形式強行播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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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這樣說過，我不會那樣對她的，我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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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像聽見了她的聲音，猛地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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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眼睛，卻空無一物，像兩口深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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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一句話。

聽不清楚，卻像一把鎖，咬住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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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猛地驚醒，冷汗濕透背脊。

囈語蕨已回到她身旁，盯著她良久，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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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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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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囈語蕨搖了搖葉子，神色罕見地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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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妳不記得的那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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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攥住命印，花瓣悄悄伸出一角，像要裂不裂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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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囈語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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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不是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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囈語蕨不語，葉片輕輕震動，似在顫抖，又似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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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那段童年的山區記憶裡，沈青䇛曾哭著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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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那天變得不一樣了，她的眼睛沒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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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為那是妹妹誤會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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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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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確定的是，她看見的那個「她」，與暮音草，與妹妹的離開，與這一切，都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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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真正害怕的，是那個影子曾對妹妹做過什麼——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自己，卻無法否認，那張臉，是她的；

那聲音，是她的；

那手，也可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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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想抓住真相，越覺得腳下是虛空，

像正從夢中墜入另一場更深的夢，

夢裡有妹妹捲曲的身影，有血色符紙，有花開四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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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得不是夢，她怕的是——

她曾親手把妹妹推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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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垂下眼眸，指尖碰到命印，第三瓣在微光中緩緩綻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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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瓣，依舊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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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那也許是最後一道門，而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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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著的是她親手關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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