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stance of gunshot》 - 〈開槍之前，黎遜的最後五秒〉

他走進門的時候，我的指節就發白了。

不是緊張，是真他媽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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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講幹話，問我今天有沒有做飯，問陳明來沒來，笑嘻嘻地，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他真的有病。他甚至還能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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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槍，手掌濕到打滑，像是發燒的病人握著一塊冰塊。我之前在警校我從來都沒有這麼畏懼我的槍，明明我的槍口對準的是他，為什麼我會害怕？

不是因為他要死了，是因為我現在還沒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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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我是不是從城南來的。我沒回答。我不想撒謊了，也不想說實話。我不想讓他聽見我的聲音。

因為我知道他會聽得出來我聲音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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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恨我嗎？」我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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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為他會罵我、撲過來搶槍、喊出什麼狗屁大道理，說「你不是那種人」！

可他只是笑了，舉起右手，對著自己的心口，比了一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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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從我心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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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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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信了。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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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爸的仇人，是我計畫了五年的對象，是我整個警界升遷的跳板。

而我竟然在最後一刻，心跳快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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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的時候，我抬起槍。

那背影我看過無數次，是他做完飯去洗碗的樣子，是他冬天穿著毛衣靠在沙發上的樣子，是他早上穿外套準備出門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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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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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早就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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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我站在這裡，像個他媽戀人一樣，站在他家，對著他的背影，握著槍，呼吸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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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讓他活下來，因為如果我不開這槍，那就是我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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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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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終於扣下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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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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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終於可以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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