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染楓林時，楚燼凇蹲在溪畔烤野栗。青錢盤在篝火旁打盹，新生的龍角纏繞著冰火氣旋，將秋露凝成糖霜似的碎晶。逆鱗融入心口後，那些午夜夢迴的海嘯聲竟化作養母哼唱的〈拾梅曲〉，連體內冰火相剋的劇痛都緩和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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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討碗熱湯可好？」拄梨木杖的老丈顫巍巍挨近火堆，懷裡抱著個滲水的陶罐。楚燼凇舀湯時瞥見罐身潮紋，與鎮海族醫典記載的「鎖魂甕」一般無二。老丈啜飲時喉結滾動異常，頸側鱗片在火光下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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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青錢突然咬住楚燼凇袖口猛拽。跟至山神廟殘垣，見老丈跪在褪色的壁畫前叩拜，梨木杖頭裂開，露出半截鮫人脊骨。壁畫內容令人悚然——鎮海巫女將嬰兒獻祭滄龍，那巫女面容竟與冰棺女屍毫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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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了......」老丈撕開臉皮，露出佈滿藤壺的臉，「楚家的債，該還了。」陶罐炸裂，黑水凝成七歲女童模樣，眉間硃砂痣與楚燼凇心口疤痕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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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錢暴吼著現出龍形，卻被藤壺老丈的骨杖釘住七寸。楚燼凇左掌結冰盾擋下黑水，右指燃焰點燃《鎮海族醫典》，火光照亮壁畫角落——獻祭巫女背後，青年林折松正彎弓搭箭瞄準滄龍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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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當年射偏的箭，」楚燼凇扯斷頸間紅繩，露出蘇晚娘編的平安結，「這次不會了。」醫典灰燼中飛出金針虛影，正是養母臨終前刺入他眉心的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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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童黑水觸及金針，竟凝成梅婆婆臨終託付的冰珠。藤壺老丈慘叫著化為泡沫，廟柱浮現養父刻的獵符：「正東三十里，哭面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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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未散，楚燼凇已循符尋至斷崖。石壁上留有深淺不一的刀痕，細看竟是林折松教他識字的筆順。青錢用龍尾掃開藤蔓，露出半座腐朽的獵戶木屋——梁上懸著風乾的赤焰草，床底鐵盒藏著蘇晚娘未繡完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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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廿三，與折松完婚。」嫁衣內襯的血書字跡暈染，「楚氏嬰啼徹夜，擇『燼凇』為名，望其焚盡宿命，霜結新生。」楚燼凇將臉埋進冰涼綢緞，恍惚見養母就著油燈偷改族譜，將「楚」字描作「林」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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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傳來枯枝斷裂聲。十名戴骷髏面具的追兵包圍木屋，為首者手持的鎏金鈴刻著「玖」字。「交出逆鱗，」鈴音震落屋簷冰錐，「否則毀了這賊婦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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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錢捲起嫁衣藏入地窖，楚燼凇反握養父斷刀劈向雪地。冰火氣勁掀翻三名追兵，卻見其傷口湧出黑水，落地即成滄龍子嗣。混戰間，他踩到獵戶陷阱機關，鐵夾咬合的瞬間，童年記憶湧現——五歲那年，養父正是用同樣的陷阱教他辨獸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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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三，右蹄印淺。」默念著口訣，楚燼凇引敵至崖邊薄冰區。追兵踏碎冰面墜崖時，懷中玉珮殘片突然發燙，映出崖底閃爍的玄冰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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縋藤下崖耗盡半日。青錢盤在冰柱上取暖，龍息融出個洞穴入口。楚燼凇撫過洞壁鑿痕，認出是養父慣用的十字鎬技法。最深處冰棺封著青年林折松的虛影，雙手維持拉弓姿勢，箭尖所指的岩畫正是《八荒鎮獄圖》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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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年那一箭，射在這兒......」楚燼凇貼近冰棺，見養父頸脈處釘著枚冰魄針——蘇晚娘為護他靈根，竟將夫君煉成守陣傀儡。醫典從懷中滑落，頁面自行翻到「移魂篇」，養母批註刺目：「折松半魂為引，可鎮滄龍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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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玄冰魄那刻，地動山搖。青錢龍角迸發雷光劈開退路，楚燼凇背著冰棺狂奔。至安全處掀開棺蓋，青年虛影化作流光沒入斷刀，刀身「斬塵」古篆竟變為「念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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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廢村歇腳時，發現某戶地窖藏著林折松的狩獵日誌。泛黃紙頁記載著楚燼凇每聲啼哭、每次發熱，甚至換牙的細節。末頁血書模糊：「今取狼王膽為引，欺天蠱將成，吾兒當有十年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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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夜，楚燼凇按日誌所述，找到養父埋蠱的狼穴。青錢挖出青銅匣，內裡蠱蟲早已石化，旁置蘇晚娘繡的百毒不侵帕。帕角梅枝紋路突變，指引出南方火山群方位——正是火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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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經古驛站，聽聞說書人講《冰魄將軍傳》。「那楚將軍心口嵌著逆鱗，為守海眼剜心鎮龍......」楚燼凇握緊懷中冰魄，驚覺說書人袖口繡著養母獨門的鮫尾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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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託我傳話。」散場後，說書人遞來梅枝，「火精取不得，那物煉著林獵戶的肝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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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燼凇夜闖驛站庫房，劈開鏽鎖的官銀箱。箱底鋪著養父的獸皮襖，血漬凝成路線圖直指火山口。襖內袋藏著蘇晚娘未送出的銀鐲，鐲心刻著「燼凇長命百歲」，卻在「百」字處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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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腳下的茶棚，老闆娘舀湯時哼著〈搗練子〉。楚燼凇險些摔碗——那轉音處理與養母如出一轍。循聲追進後廚，只見灶台刻著鎮海族禱文，蒸籠裡赤焰草混著狼毒草，正是欺天蠱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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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丫頭選的崽子，鼻子挺靈。」老闆娘撕下假面，露出梅婆婆胞妹的面容，「火山口埋著你養父的命燈，取火精等同掐滅燈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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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燼凇攥著銀鐲徹夜難眠。青錢將龍角貼近他心口，逆鱗竟映出兩條路徑：一條是養父以命鋪就的鎮海坦途，另一條蜿蜒曲折，盡頭是茅屋炊煙與缺角的紅糖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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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時，他折斷梅枝擲入山澗。「這次，我選第三條路。」掌心冰火交織成鏟，竟是要將整座火山煉入丹田。青錢長嘯著盤旋雲端，龍吟喚醒三百里外的養父命燈，火光在日輪下跳動如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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