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軀殼 - 第十七章湛晶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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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年6月18日，舊新北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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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靜得詭異，連風聲都像被凍結在這片土地上。我走在最前，腳下的雪是硬的、像被碾碎再結成的骨灰。頭頂灰暗的天色沒變過，自離開魔女會後，一切都像陷入某種死循環，只剩我們的腳步聲在拉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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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諾普要求我帶路過去，我沒問原因，也不想知道她為什麼對復活白商人這事這麼上心，反正有辦法復活白商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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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像刃子，一刀一刀從縫隙裡削過來。雪原沒有聲音，也沒有顏色，只有單調到讓人麻木的白與藍，覆蓋了每一寸土地，連遠方破碎的山脊也被封進冰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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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是硬實的冰，踩上去會裂出細小的痕，藏著冰層下湧動的湛藍色光點，我走得很慢，身後傳來腳步聲，蒂耶絲在我左後方不遠，盧格斯哼著歌跟著，而彼夜依然趴在我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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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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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諾普的聲音從後傳來，我剛伸出手碰一塊突起的冰晶，就被她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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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冷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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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想變成冰雕最好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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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普通的冰。這裡的晶體，是領主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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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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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喔。」她站在那兒，眼睛沒有表情，只是掃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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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那塊冰晶，透亮，像雕刻品一樣生動，裡面有氣泡、有細絲、有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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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會侵蝕你，把你吸進去，然後讓你變成下一塊冰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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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殺的？」我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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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探勘隊的男人，名字我不記得，但能力似乎是跟煙霧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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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夜。」我沒回頭，只是輕聲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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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的將臉貼近，什麼也沒問。我舉起右手，感覺她的蝕能像一張薄膜附上來，腐蝕、剝離、溶解，然後蝕能於指尖聚集，宛如漆黑細絲般延展，所經之處的湛晶如玻璃碎裂，無聲斷裂成幾何狀的破片，整齊地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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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直接撿起來，而是將手掌向下張開，一道宛如旋渦般的漆黑蝕能在手中凝聚，在接觸到的瞬間吞噬下去，像是被壓縮的灰燼，無聲地崩解，化入黑霧中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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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麼好吃，但，可以重現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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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蒂耶絲露出了新長出來的湛晶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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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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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諾普彎下身查看地上的痕跡，指尖滑過我留下的晶屑殘渣，眼中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亮光——像是三千年沒見過玩具的小孩，又像是剛發現新公式的數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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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意思……這種用切割蝕能讓湛晶活性降低，再用吞噬蝕能進行分解處理，理論上……是會引爆其不穩定性的。但你們居然控制得住……這可是很稀有的能力，不怕被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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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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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乎啊，那可真是……難得。」她緩慢地笑了出來，像是找到樂趣般地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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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視了希諾普，打算再挖一塊，然而，就在我剛要動手時，身側卻突然多了一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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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欸！藍衣服，你剛剛那個動作好酷喔！你甚麼時候也能用她的能力了？能不能教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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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盧格斯，他嘴角沾了點什麼雪地上的霜塵，臉上寫滿興奮，像哪裡蹦出來的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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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他，繼續轉動手中那塊泛著藍光的湛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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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碰。」我冷冷說了一句，沒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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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為什麼？彼夜就能碰欸，祭司姐姐沒教過我怎麼用別人的蝕能，教教我嘛？」他抓著我外套邊，還真像個跟在大人屁股後面不肯走的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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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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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衣服你好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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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一旁，用那副自製的網子去撈已經被切下來的殘晶，一邊還自言自語：

「回去打磨，送給祭司姐姐，然後磨成粉做成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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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我旁邊的希諾普忽然開口：

「你知道這些晶層底下埋著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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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了偏頭，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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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脈，很多。幾千年前留下的。」她彎下腰，手指撥開地面覆著的冰層，露出一點半透明的礦石結晶，「銀、鋁、銅、鈦，還有紅寶石、藍晶石，大多數不是那些探險者的遺物，就是屍體被轉化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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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手指一伸，蝕能如水墨般從指尖流出，悄無聲息地將那一小塊紅寶石包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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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嫌髒嗎？那可能是你討厭的人類遺留的東西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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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髒的不是礦，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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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很特殊，所以有打算告訴我是怎麼把葛莉特殺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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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接話，只是一塊塊地把礦物吞進去。不多，也不少，剛好夠應付一些不確定的開支。末日後，沒什麼東西比原材料更值錢，尤其是在被掏空文明的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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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結構。」蒂耶絲在後頭提醒，語氣平穩，「控制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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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分寸。」我冷冷回應，繼續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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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無視我了啊，還是這麼固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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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向前，走了約莫一個小時，寒氣鑽進骨頭裡，風開始變得更沉重。我們停下稍作歇息，彼夜和蒂耶絲在前方清理一處結晶堆積，我靠在一根裂開的湛晶柱邊，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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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還是很不能想像那孩子會死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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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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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遇到一個，拿著懷錶的人。」她靠得近了些，站在我旁邊，雙手插進那件看起來不太保暖的斗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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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很奇怪。」我低聲說，「我很確定我有打到他……明明都感覺命中，但每次都落空。他根本不是普通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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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他是人類？」她嘴角微微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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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但他每次都突然出現在白商人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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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最後是怎麼突破的？你打贏了那個懷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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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拆了整座學校。牆、樑、根基，連那些地板下藏著的裝置都砸爛。然後她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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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諾普愣了一下，睜大了眼。不是震驚，而是某種……沒料到會有人這麼做的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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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發現了核心。」她喃喃說，眼神微妙地變化，「你發現那不是一間普通的學校，那是她『自己』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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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巧的，因為攻擊空了，但白商人卻受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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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起身，繼續往外走去，湛晶在月光下閃著沉默的光，希諾普沒有再問，但她的目光變得異常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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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殺了她……卻一點都不像勝利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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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話，只是繼續走，把雪踩進泥裡，把話吞進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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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我不知道這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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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風聲像獸鳴一樣低吼，掩蓋了所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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