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軀殼 - 第一卷啟程篇第五章寂霧城一

——4050年6月3日，舊南投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1iWgAOUr

霧像是死去的皮膚，黏在臉上，濕黏發臭。每走一步，靴底都踩進碎玻璃與水泥灰的混沌裡，發出咯吱響聲。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IcpYjcYsA

我靠著一面裂牆停下來，喘氣。左手還在動，皮膚下的蛆蟲群彼此蠕動、交錯、調整結構，像是替我做肌肉拉伸。每次它們爬動，骨頭與神經之間都傳來一種詭異的麻癢感，癢得深入脊椎，卻又止不住地舒服，就像癒合時的傷口在渴望撕裂。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NWJR8hBwW

我打開腰間破爛的包包，檢查物資：一罐未開封的乾肉、一把旱鐵的象徵、一截金屬棍子。左手的末端自動伸出，觸碰那金屬，一瞬間凝結氣體，形成透明而堅硬的外殼，瞬間將其加工為可以投擲的刺矛。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6LFxDWNP

穿過一座垮掉一半的立交橋時，我停住了腳步。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3gRIqYOX

前方，霧突然變淡。像是一種異樣的寂靜主動讓開道路。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uWpnBZuK

我看見她了。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BtveDG5kq

白髮女人，坐在一隻體型近兩米的老虎背上。老虎的皮膚帶著異常的光澤，像經過化學改造。每一步都踏在地上的碎骨與鐵屑中，卻發不出聲響。她就那樣直挺挺地坐在上頭，背脊筆直，頭髮飄散得乾淨俐落，像從未沾染過這個腐爛世界的塵埃。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7Pszhept

她也沒轉頭看我，只是低頭檢查手上那根破舊的拐杖。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jtV7SCFC

我停下腳步，抬高聲音問她：

「你跟蹤我過來的？」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3dSBaFnL

她慢悠悠地抬起頭，語氣比我想像的還要無奈：

「這是我家，跟蹤的是你吧？」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72N1jtdJA

我皺眉，掃視四周一圈。霧氣濃得看不出街道盡頭，但高樓殘骸間的確堆著一堆垃圾與雜物，有些像是被人長期占住過的痕跡。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kcStAfXc

「……這裡有什麼領主嗎？佔地為王的那種。」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tT34MMhsz

她搖了搖頭，像是在聽笑話：

「從沒聽過。這種鬼地方，誰想當王？」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CF0DRVgc

我盯著他幾秒，正想再問點什麼，她卻轉過身，語氣平淡道：

「不要跟我說話。」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zO8W9oJH

說完，她牽著那隻老虎往更深的霧裡走去，步伐一樣緩慢穩定，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gzsJYjrcb

我站在原地，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側腰的武器。左手裡的蠕動微微躁動了起來，彷彿也不喜歡這種氣氛。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1zPVs7fA

但我沒追過去。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PTW6MSKw

我繞過一道被焚毀的彎道牆，踩著碎裂的人行道，沿路翻找地上的殘骸。有些汽車骨架早已長滿鏽斑，車窗裡卡著變質的絨毛玩偶和發霉的書包。我蹲下撿起一個破損的水壺，晃了晃，裡頭空空如也，連鐵鏽味都被霧氣洗得乾淨。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jyRHIYmLN

——這地方很大，死氣沉沉得讓人發悶，卻又像藏著什麼。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RpqyKiCxt

我抬頭，前方的建築物半掩在霧裡，矮牆斑駁，有幾根傾斜的旗桿還殘留著破碎布條。門口有個倒掉的招牌，幾個字還能辨認：國民小學。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wFI65NTJ

我朝那棟樓走去，腳步剛跨上階梯，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那是學校。不要進去。」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JJm6apTOn

那商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後頭，圍坐在火光旁，烤著棉花糖。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rhURWsG6

「危險。」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7hBk3bnhY

我沒回頭，只是輕聲說了句：

「不要跟我說話。」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hEMLdrCY

霧氣在我腳邊翻滾，像是被這話惹怒了似的，緩慢地向上爬升，覆住了樓梯與半開的正門。門裡頭什麼都看不清，只能聽見風聲穿過鏽蝕百葉窗時，發出的低鳴。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0HAKkSF7T

左手微微震顫了一下，似乎察覺了什麼異樣。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QWWd6FGx

但我沒停。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MHFqgI98

我才剛邁進教學樓的門檻，空氣便像是忽然變重了一樣。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Xao0medW

啪——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yGB0UhpS

一個東西掠過耳側，我下意識偏頭，接著，有什麼東西從我胸前穿了過去。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N8gVFLRbU

是一個少女。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T6Ph2V82

她穿著皺巴巴的制服，皮膚蒼白，腳步輕盈無聲，就像是一縷被風吹斷的霧線，直接穿透了我的身體。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zPIZKKHe

那孩子的身體從我胸口穿過時，我明確地感受到冰冷、濕滑，像是一盆溫水猛然潑進我的肺部。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wkBK28TW

我猛然倒退，心跳加速，四周的空氣變得濃稠，像是被人一口氣吸乾了氧氣，左手本能地鼓脹起來，凝結空氣、鐵屑、地面的沙礫與灰燼，卻沒有任何反應。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ztF2bQhez

下一秒，牆壁在我眼前褪去了腐蝕與焦痕，窗戶自動闔上，破碎的玻璃倒流回窗框，課桌椅一張張排列整齊，粉筆自動爬上黑板，在上頭寫下一串串日期與課程表。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qwWDPMsK

耳邊，響起了孩子的喧鬧聲。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AUIz4kEl

尖銳、歡笑、奔跑、翻書、老師的呼喚，粉筆在黑板滑過的聲音、下課鐘聲、還有有人在我身邊說話——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E8FM4Mbr

「你沒帶課本嗎？」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KVUrrWYA

我低頭，一隻小手拉了拉我的衣角。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a8IyXxwi

我卻什麼也沒回答。

這裡……不是那棟廢棄學校了。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bqMwX9cnH

我站在明亮乾淨的教室中，四周是三十幾個學生，每個人都活生生地坐著，低頭寫字、翻書，呼吸聲與紙張摩擦聲交織著，唯獨我，全身黏著廢土的灰塵與污痕，像是一隻野獸闖入了乾淨的玻璃櫥窗。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8zOFDyED

我立刻低聲喚道：

「……左手，那是什麼？」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k8HTvhTj

左手微微抽動，像是共鳴一般地鼓起腫脹，而我感受到了一道指引，它操作著我的左手，直直指向那層迷霧外的街道盡頭。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3UAC1enDz

透過破碎的教室窗框，我看見了——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8s3fbT3hr

那個白髮的商人，正坐在地上，慢條斯理地烤著棉花糖。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V5B5pZO3I

霧氣在他腳邊繚繞，他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甚至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56QFrYzEG

我咬緊牙，立刻轉身衝向出口。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AMOyauQ7

「是你搞的鬼吧……」

但我還沒跑出幾步，身後傳來「唰」的一聲輕響。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zFxKDZ5P

一隻蒼白的小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Yt2maSzI

「姐姐你去哪裡？快上課了喔。」是那個女孩的聲音，稚嫩、空洞。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fCwSdBnuK

我低頭，那個穿過我身體的未成年學生，正站在我旁邊，表情平靜地抬頭看著我。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jGA1SLNex

下一秒——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kutBC41U

教室的門自動關上，玻璃窗一片霧白，鐵製百葉窗唰地落下，厚重得像是監牢的鐵柵。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HWOGQEvp

地板震動了一下，霧氣從四面八方湧入，從牆縫、天花板、甚至從教室黑板的粉筆縫隙中鑽出來，纏住了我的腿、脊背，胸口、眼角……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s31g4u3p

我想掙脫，卻發現全身像是陷進了一池溫黏的糖漿。世界在剝離，失真。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jqb1l9MY

左手發出高頻震動，像是在警告、像是在抗拒……但來不及了。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m3Nkglcy

「姐姐，你還好吧？」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Js0t5rAF

她仰起頭，看著我，眼中閃著天真但詭異的光：

「姐姐，快點啦，要上課了，妳又要遲到了啦。」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4J2daAz1T

「……你叫我什麼？」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XXTcNIVIO

她只是微笑，拉著我往破敗的教室裡跑去，步伐輕快，就像真的有鈴聲在催促。可這裡……明明就像剛被戰火摧殘過，牆體崩裂、天花板剝落、空氣中還殘留著焦土與血銹味。那道門後，卻透出暖黃色的燈光，像是午後的陽光打進乾淨的課室。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6ft16pLql

我本能地想拒絕，想掙脫。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lc7lw2QY

「左手……這到底……是什麼？」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5jnseei3Q

但牠沒有回應，只是靜靜鼓起肉膜，似乎在觀察，而非抗拒。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aTs86GIQ

「走啦走啦，姐姐今天教數學吧？」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PwllmlrI

我還來不及思考，一股力道從背後拉住了我。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3zgJP7W1s

我猛然回頭，是——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gnMksrnk

「盧格斯。」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24BUYu5T

「你又變小了？」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egtOPmVE

「這是平時的樣子，剛剛那樣是姐姐教的能力。」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1qeCkoMp

「又是姐姐。」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xhxUzaOpk

他撇嘴，不悅地低聲說：

「是不一樣的。」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qXypSIm6

我看向窗外，操場上有孩子們在玩跳繩，但她們的影子是斷裂的，像壞掉的紙偶。還有人在跑步，卻不停撞牆，反覆重複著同一個動作。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aiPEkKvS

「所以，這是那個商人的幻術？」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Mnpq2nm5e

「不知道。」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43aXNIsib

「該怎麼出去?」我皺眉。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ZeXHeuVm

「不知道，你看這個。」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AFG6npu2

盧格斯邊說，邊翻出一張殘破的課表，上頭寫著奇怪的課程——

第四節：誰偷了妹妹的橡皮擦？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fJbvLHQU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4dt8s1Ez0
午休時間：妳要負責帶他們出去，不然老師會不高興。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CafetXYX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fDlpfO7U
第七節：姐姐說謊了，姐姐要道歉。

這不是普通的校園記憶。這像是……某種情緒壓抑形成的「再現機制」，將某段創傷強制套用在入侵者身上。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rkGqbioN

「所以……那女孩，把我當成她的『姐姐』？」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ckhOu0tSm

「應該吧，如果你不順著演，可能會崩潰。」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CZw4Psmi

他話音剛落，前方的女孩突然回頭，臉上那無害的笑容顫了一下。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gKEVNTt3

「姐姐，你在跟誰講話？」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x0vhcK8S

我頓了一下，迅速把盧格斯拎到背後，用左手擋住他的身形。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U3Lajmooj

「沒什麼。」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tHlciqJO

她瞬間又笑了，拍著手跳了起來：

「好耶！好耶！姐姐今天一定不會讓我哭了對吧？」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dOAbKx3S

女孩再次笑著拉我進了教室，門砰的一聲關上，木質地板發出詭異的吱嘎聲，陽光從教室窗戶灑下來，卻沒有半點熱度，像是畫上去的。孩子們各自坐回位子，但沒有一人真正看我，他們的視線，全都看向講台，我也抬起頭。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I6cUKlOm

一名身穿深紫色長袍的女子，銀白髮絲垂到腰間，眼眸像是夜空般幽暗無光。那不是學生能有的身形，也不是人類該有的氣質。她抬手，輕輕一揮，粉筆自動在黑板上飛舞——寫下課程名稱：「情緒管理課：姐姐的壞脾氣該怎麼辦？」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pzdyTLWQ

「這是什麼意思?」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UdkYDJpd

盧格斯已經縮進桌底，只露出一隻眼珠打量四周，悄聲回道：

「應該是她的經歷中，最重要，或是最權威的人吧?」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YACP8AZK

那位「老師」開口了，聲音柔和卻空洞：

「今天，我們要學會如何讓姐姐不生氣。每個人都舉手發表自己的方法。」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RscSDGrN

學生們一一舉手，說出的話讓我頭皮發麻。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xmI5o95mn

「如果姐姐開始罵人，就抱著她哭，她會內疚。」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htQ4itEw3

「幫姐姐藏掉刀，她就不會砍人了。」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8OZ4Qv6nc

「裝死，姐姐就會覺得你真的死了，就會後悔。」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ge68qNht

課堂的鐘聲「叮鈴鈴」地響起，學生們齊聲起立，整齊如機械般地鞠躬。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nLEDUzg6

「謝謝老師。」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JIuvSYNx

那位魔女依舊站在講台上，面無表情地點頭。幻境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切瞬間凝滯——僅剩空氣裡一縷焦糖味般的甜膩味道，緩緩浮現。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RDFWeOQ1

我心臟一縮，立刻轉身。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0G7lyn68S

霧氣中，她走了出來，那個白髮商人，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衣角還沾著棉花糖絲，一手拿著叉子，一手懶懶地插在風衣口袋裡。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VEFGOtBL

她站在教室門口，看著黑板，語氣輕飄飄的：

「還不錯吧？這是我童年的回憶。滿分的教室，完美的老師，可惜……結局總是壞的，這段記憶結束了，還意猶未盡?」

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3RkRxVMm

ns216.73.216.205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