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軀殼 - 第十章第二次見神

莫，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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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沒有痛苦，反而像是熟睡。可那一動不動的胸膛，像是在提醒著愛多娜，手術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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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再無跳動，異蝕反應消退得過於徹底，莫安靜得可怕。沒有悲鳴，沒有尖叫，甚至連呼吸都像被抽離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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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內，還殘留著愛多娜聲嘶力竭的指令回音：

「壓縮注射劑！再增加三倍！心電脈衝放大——別讓他……別讓他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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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多娜跪坐在地板上，雙手仍抖著，她的白袍沾滿了藥液、血跡與蒸騰乾涸後的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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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已經……」她的聲音輕到像是喉間破裂的氣泡，斷斷續續，無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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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紗夜，安靜地站著，緊緊握著莫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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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把他安葬好吧。」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拉起莫的身體，想為他蓋上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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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的手即將碰上白布時，一隻冰冷的手按住了她，是愛多娜。她緩緩抬頭，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眼中卻沒有一絲悲傷，那眼中血絲遍佈，一種幾近病態的、可怕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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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能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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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來，動作彷彿機械自動，從器械臺邊拿起她的裝備包，將帶有自製藥劑彈艙的裝甲一一裝備在身上，音汐感覺到不對，起身攔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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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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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莫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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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變成這樣的，殺了他、把他撕碎的那玩意，我也要讓牠死得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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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珂此刻也擋到門口，眉頭緊皺：「冷靜點，現在你一個人出去只會送死！妳不是說過，妳不會為了感情做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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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會去送死，我是去讓那東西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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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清醒點！莫也不會希望妳這樣——」音汐咬牙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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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什麼都沒說，因為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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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愛多娜推開門準備離去的那一刻，整個旱鐵地基深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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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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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爆炸，是更為沉悶的顫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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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頓住了。紗夜轉頭，盧格斯與姜珂瞬間握住了武器，愛多娜甚至都已經一腳踏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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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那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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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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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的身體，應該早已斷氣的胸膛，竟微微地……顫動了一下，下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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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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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某種封印的脈動正在解除，莫的心跳正在逐漸恢復，周圍的電子儀器都一陣混亂。警報響起又瞬間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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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多娜，蝕能的濃度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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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在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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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周圍一片寂靜，像是泡在沒有重力的深水之中，連呼吸都變得模糊。我低頭，看不到自己的手腳。沒有方向，沒有邊界，甚至連「存在」這件事本身，都開始變得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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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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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鼠呢？我能再見到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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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是某種帶著節奏感的高跟鞋落地聲，但卻又詭異地失去了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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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簡潔的名字呢。」那聲音，像風一樣拂過耳旁，卻又像是從頭顱內部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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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跟在寂霧城很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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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抬頭，然後看見了她——一名高挑的女人，黑與白的交錯，壓迫感如同深淵凝視，她的肌膚白得病態，幾乎像紙張摺出的假人；脖子上掛著灰色的頸圈，看似被拴住，卻反將牽繩握在手中。她穿著一件過大的白色外套，邊緣垂落如羽，敞開的內部是整齊無比的襯衫。衣袖長到將雙手完全藏起，靜止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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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腿穿著純白的絲襪，一條則是墨黑，靴子也一黑一白，像是刻意設計過的錯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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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見到你了，莫。」她彎起嘴角，語調輕柔卻帶著瘋狂，「有趣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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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我下意識問出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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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我還有很多名字，災厄之神，破壞與演化的代行者，混沌與終焉的觀測者，但有點冗長麻煩，你就自己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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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得很乾脆，胸口一穿，哐啷一聲，結束得像收場音效一樣。好戲劇化啊，我喜歡這樣的節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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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把我叫來，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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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幹嘛，我只是——好奇你會不會醒過來。」她微笑，蹲下身，傾身到我面前，紅色的眼瞳像是能看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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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人最討厭既定的東西啦，命運啦、宿命啦、定數啦，太死板了不是嗎？但你啊，莫——你是那種會咬住命運不放，然後硬生生拖著它改變路線的壞孩子。」她伸出那仍被衣袖遮掩的手，輕輕點在我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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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行為舉止，讓我直接聯想到了一個人——克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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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孩子了啊？那確實是我的『好寶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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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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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要讓你，再醒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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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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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暫時不用，等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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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真正有能力的時候，我自然會來收。」她猛然撥開外套，黑白能量如浪潮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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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去驚醒這個世界吧，我可等不及看後續的混亂了。」她的手指緩緩舉起，像是隨性地，指尖輕輕點在莫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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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觸碰的瞬間，莫的身體劇震了一下，整個左臂瞬間浮現黑色荊棘紋路，層層纏繞、束縛血肉與骨骼，最後在手背上形成了一個如封印核心般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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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眨了眨眼，身影便像是被拉扯出現實的頁面那樣，嘶嘶地消散，只留下莫孤身一人站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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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眼前亮起了舞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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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齣靜默的戲劇，在他眼前緩緩展開——沒有聲音，卻能感受到每一個角色的情緒，那是一個帶著王冠的男人，坐於高位。他的雙眼空洞，頭微微垂下，像個人偶般沒有自我意識。王座後方，是熊熊燃燒卻無火焰的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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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左右站著兩個人；一人身披銀白長袍，神色憂慮；另一人穿著漆黑長衣，嘴角始終掛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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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者不斷在王耳邊低語，銀袍者則幾次上前阻止，但都被王揮手退開，直到某一刻，銀袍者站在城牆之巔，仰望著燃燒的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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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祈禱，然後轉身，朝黑衣者刺出了短劍，然而，黑衣者早已預料到這一切，只見他輕輕打了個響指，傀儡之王從王座上站起來，像個操線木偶一樣衝向銀袍者，那雙原本握權杖的手，握住的是一把染血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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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尖貫穿銀袍者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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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慘叫中，銀袍者的身體開始腐爛、分解，最終化為無數爬行的蛆蟲，在地面上如墨水擴散，吞噬著城牆與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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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關閉，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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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的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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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陣如同雷鳴般的低頻轟響中，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下來，躺在手術台上，原本早已停止心跳的莫，胸膛驟然劇烈起伏，接著，是一聲沉悶的「咚」，宛如鐵鎚重擊石壁，他的心臟，重新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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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多娜，他在動！」紗夜幾乎是尖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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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奔向前，愛多娜更是撇下所有儀器、武裝與藥劑，踉蹌地跪在手術台旁，雙手顫抖地打開儀器測量，目光死死盯著那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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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瞬間——莫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那道貫穿背胸、原本應該留下駭人傷痕的創口，竟然像水面回歸平靜那樣閉合起來，潔白無瑕，然而，那裡本應光潔的肌膚，卻浮現出一道詭異的黑色圖騰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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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燃燒的墨水，不斷蠕動、擴張，最後定格成一個如同眼眸般的幾何圖形，其中纖細交錯的線條彷彿封印，又彷彿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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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痕？不對……這是，某種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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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即拉出檢測儀連結莫的體徵，才剛讀出數據，臉色就瞬間變得蒼白：

「蝕能濃度……正在飆升……這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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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裡的條件沒辦法繼續讓莫待著，得送去日夢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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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道清晰的聲音打斷了她，是音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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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印記，我好像……在哪本典籍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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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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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日夢館是必須得沒錯，但或許不用這麼緊張，這個印記並不是是普通的蝕能結晶反應……也不是異化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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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和紗夜的蝕能標記很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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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厄的王權。」紗夜開口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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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只是力量的殘留，感覺比我的印記還要更……深一點，就像是——神祇本身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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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夜轉頭看向莫，語氣平靜卻如落石般沉重：

「莫，聽得見嗎？那個……印記，是誰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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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台上，躺著的莫微微睜開了雙眼，他的瞳孔裡映出眾人，也映出過於現實的天花板，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像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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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叫做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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