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短篇 - 第七章：違章生物

收容報告編號：XH-88-Δ07

代號：違章生物／語言脫序體

林曜晨沒有經過審訊程序。他被直接送入「未編碼觀察區」——一座建在荒原之下的白色實驗建築，無窗無鏡，四面牆皆為可變形神經材質，專門用來觀察「無法被分類的生物行為模式」。

這裡不存有罪與無罪，只有能不能被理解，能不能被納入定義中。

「你不是人了，林技師。」

分析官坐在牆後，聲音透過共振孔傳來。

「你現在的狀態，是介於神經同調與自主反饋之間，無中繼器能解析你的幻肢結構。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林曜晨沒有回答。他知道對方不是在等待答案。

幻肢在他胸前浮動，像一層無定形的氣囊，有時透明，有時泛出內光，像胎心跳，也像古語詩。

觀察官語調平穩：

「它在干擾整個空間的節律。你知道你自己現在是一個載體？如果你攜帶的是一種能影響他人幻肢穩定性的結構，那你不是病人。你是傳染源。」

林曜晨低聲說：

「它不是傳染。它只是活著。你們從來沒讓它說話，所以它只能用共振回答。」

幻肢開始在空中浮出幾段規律閃爍：五閃、二暗、一長波，重複三次。

牆面上的掃描器開始報錯，出現「非語言碼感測」。

「它在寫字。」觀察員低聲說。

「不，」林曜晨閉上眼：「它在寫名字。」

當晚，中央神經控制委員會下達新指令：

「本體幻肢無法同步登錄，造成六名觀察員共感混亂，三人出現幻肢異形共生反應。擬定將其標記為『語言外有機體』，列為潛在概念污染源。」

他們稱他為：

「違章生物。」

一種擁有主體意志、無法納入政治語彙的肉身語言異體。

不適合審判，因為他不是錯——而是例外。

林曜晨坐在白色房間中，幻肢像靜靜呼吸的光。

他終於明白，那些年他努力說出來的話，努力讓自己「合理化」的情緒、感受、願望——都不是失敗的語言。

它們只是被困在一個不接受它們存在的句法之外。

現在，它們終於活下來了——成為他幻肢裡每一道閃光、每一次跳動。

而這個世界不能接受一個自己無法命名的東西。

所以，他就成了違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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