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界交錯 · 平衡逆轉》 - 第9章：沉默之中

第9章：沉默之中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Rg3YW30W
世界沒有毀滅。

它只是忘了該怎麼繼續轉動。

夜嵐踩著石磚道，行經市北第五中學的校園外圍。

昨天他還在這裡看到一群學生追逐嬉鬧，一個男孩跌倒，另一個伸手把他拉起。兩人笑得像這個世界從未發生過錯。

現在，那段影像消失了。

不，並非消失，而是變成一段他無法確定是真是假的記憶。

圍牆上的校徽被封死，連金屬反光也被噴漆遮蓋。每面玻璃都貼上了政府發的磨砂薄膜，像是怕什麼東西從裡面「看」出來。

風很輕，天氣很好。

但每個走過的學生都低著頭，說話像是設定好的機械語音：準時、重複、沒有表情。

就連笑聲，也像被濾過，只留下殘響。

他經過了實驗樓，裡面傳來理化老師的聲音，一如往常地在背誦元素週期表。

他停下腳步，透過門縫看進去——

教室裡只有一名老師，沒有學生。

老師站在黑板前，一遍又一遍背誦。

背到一半會停頓一下，然後歪著頭笑：「啊，忘了。」

再繼續。

黑板已經寫滿同樣的元素名，一層蓋過一層，筆畫變成一道道亂碼般的黑痕。

夜嵐知道他是失語者，也知道他會一直站到忘記自己為止。

【救他？】

鏡中人的聲音隱隱從窗玻璃中滲出。

【他不在鏡界，也不在現實。他只是被擱淺在這裡——你能怎麼救？】

夜嵐沒回話。他走了。

校園之後：街道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qgGnjBSA
走出校門，是一條無名街。

以前這裡有一家牛肉麵店，老闆娘脾氣暴，但手藝好。莫苓愛吃加辣版，夜嵐愛喝她湯頭裡那種焦糖的甜。

那家店沒了。

只剩下招牌還掛著，上面印著兩個字：「留念」

玻璃破了，椅子倒著。

他從門縫看進去，老闆娘還在裡面，背對他，一動不動地坐著。

地上是滿滿的紅辣油，灑成了一種奇怪的圖案——像一張笑著的臉。

他敲了敲玻璃。

她沒有回頭。

但他看到她的倒影在微微顫動，嘴唇在動。

他讀得出來：

「這裡的東西，還好吃嗎？」

他退後一步，喉嚨裡一陣堵。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T8DVPFYKY
住宅區：空殼的家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TE1U4efX
夜嵐走進一條住宅巷。

一戶人家門沒關好，他推門進去。

客廳裡坐著一家三口。

電視開著，播報天氣預報，聲音正常。媽媽在削蘋果，小孩在寫作業，父親抽著菸。

他走近了一點。

沒有人注意他。

他突然聽到小孩說：「今天老師消失了。」

母親：「老師怎麼會消失？」

「他就不見了。椅子還在，人沒了。」

「喔，那你明天不要忘了做功課。」

這對話沒有任何波瀾。

夜嵐終於意識到——這一家三口都是空殼。

他轉頭要走，卻發現鏡子裡的那個孩子在對他眨眼。

只有倒影在活。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gk5GQnuM
廢墟區：沉沒的市政廣場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cGzs2P4D
他走進一片封鎖地。

那裡原是東川三丁目的邊角地帶，曾是市政廣場，如今全區沉陷了五米，變成一個大裂口，封條圍得像圈禁神明。

他翻過柵欄，下了碎裂的水泥坡。

泥土還有血味，或是什麼別的味道——像記憶發霉後留下的氣息。

廣場中央豎著一座新雕像：

一個人舉著鏡子，看著自己。

他的頭，是空的。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DdrVQCV2
鏡子裡的臉，也是空的。

銘牌上只刻了一句話：

「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夜嵐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DqCPThvF
天色漸暗：光影反轉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1XSx5wwS
日落時分，整座城市被橘紅灑成金屬質感。

他走在天橋上，路燈還沒亮起，影子拉得老長。

這時，他看見了——

有三個影子，不屬於任何人。

它們在街上來回走著，不發出聲音，也沒有主體。就像誰曾經走過，留下了腳印，但人不在了。

他忽然想大叫，但喉嚨像堵了一塊冰。

他突然明白：

這就是鏡界所謂的「平靜」——不是世界停止了，而是所有證明你存在的東西都在靜靜消融。

他終於坐在一張公共椅上，天色完全暗了，街燈沒開。

他望著自己的手，那上面仍有昨天拉住一名孩童時留下的瘀痕。

他救了那個孩子。

但孩子第二天醒來後看著他，說：

「你是誰？」

他抬頭，看見前方電子螢幕閃爍，訊號干擾的畫面中，一句話顯現：

「你還想救誰？」

他沒有回答。

因為他也不知道，他還能救誰。

甚至不知道——

「他能救的了誰？」

鏡界化的醫院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LIqPoNKC
夜嵐來到市北區附屬醫院，這裡曾是鏡界第一次「局部重疊」的發源點之一。

走廊乾淨，燈光明亮。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Q2uR9NvL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他知道不對。

這種明亮，不是照明，是滲透。

他走過 6 號病房，一位男孩坐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護士端著粥走進去，把粥放在床頭，然後走出來。

男孩沒有動。粥沒有動。時間像卡住了。

夜嵐看見窗外倒影裡的那個男孩——正在微笑。

他對窗戶外頭的自己輕輕揮了揮手，然後將自己整個人鑲進了玻璃裡。

下一秒，床上的男孩開始淡化，像是從照片中被抹去。

護士再次進來。

她望著床鋪，停住，皺眉。

「這床怎麼空了？」

她沒有驚慌，也沒有追問。

她只是，轉身離開，像是一切從沒發生。

夜嵐想喊住她，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只站在那裡，看著男孩的倒影逐漸退入窗內，再無痕跡。

錯位的校園禮堂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8sDoCU2hM
午後三點半，校園禮堂正在進行一場靜默的演練。

全校學生被要求穿上整齊制服，面向講台站立五分鐘，為了「新秩序統一影像紀錄」。

夜嵐站在二樓平台。

下面是整齊排開的學生。

每個人都面無表情，宛如同一套模板，只差膚色與髮型。

但他很快發現一件事：

所有人的倒影不一樣。

有的人倒影在笑，有的倒影在哭；有的張嘴大喊卻無聲，有的用手掐住自己喉嚨。

更可怕的是——每個人都只有倒影在動。

講台上的老師說：「我們正走向和諧。」

投影布幕上映出校徽，但顯影模糊，浮現另一個黑字：

「這不是你的倒影。這是你沒說出口的自己。」

夜嵐背脊一冷。

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廢棄遊樂場的重演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2eFXswBR
黃昏時，他來到曾經與莫苓玩耍過的小型遊樂園。

旋轉木馬早已停轉，鐵軌生鏽，玻璃破裂。

但當他走過入場門時，音樂響了。

不是幻覺，是鏡界在回放。

場地中央突然出現模糊的影像重疊——他與莫苓，五年前坐在摩天輪上，她遞給他一顆糖。

「吃了這個，你就會快樂。」

夜嵐伸手，想觸碰那段記憶。

但摩天輪上的兩人影像忽然斷裂，畫面扭曲。

莫苓的笑臉，從甜美轉為蒼白。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eFPLeFul
她的嘴唇開合，說出的卻不是過去的話：

「別再找回從前，那些都不是你了。」

畫面崩潰，旋轉木馬如哀號，金屬摩擦聲刺破耳膜。

夜嵐摀住耳朵，蹲下。

他發現，地上有一個硬幣——當年莫苓給他買糖果的那個。

但他已不記得那天到底有沒有發生過。

當夜色真正降臨，整個城市沉入一種乾淨到令人窒息的黑。

夜嵐坐在天橋上，街燈終於亮了。

但只亮了一盞——照著他。

其他地方全黑，像世界在等他選擇下一步。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它仍忠實地貼在地上，輪廓分明。

可在那影子的背後，有第二個影子，與他不同步地移動。

他不再感到恐懼，只是輕聲問：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我？」

街燈閃了三下。

沒有答案。

他伸手摸著自己胸口，那裡仍有心跳，但他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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