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之契 - 從我開始

地下通道的風帶著濕冷的腥味，腳步聲回盪在石壁間，像無數死去的聲音在低語。

「快走。」

鮫人聲音魅惑而低沉，側身擋在她前方，一手還抓著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纖細到，他可以直接折斷⋯⋯

小兔子氣喘吁吁，腳下幾乎快要踏空，但還是緊咬牙關。

突然她的腳一軟，踉蹌了一下，身體整個倒下去。

「小傢伙！」

鮫人眼疾手快，一把攬住她，沒多想什麼，有力的臂膀就將她橫抱起來。

他動作利落，懷中的她卻輕得驚人，像一團剛被暖陽烘過的小雲，溫溫軟軟的，還微微顫抖。

他低頭看她，英氣的眉宇微皺，魅氣的眼眸閃過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心疼。

「這樣也能撐著跑……果然很蠢。」

小兔子沒回答，只是低著頭靠在他胸口，兔耳朵軟軟的垂下來，小手不自覺地抓住他衣襬一角，像抓住最後的安全感。

他嘖了一聲，沒再多說。

靈光倒映在他蒼白卻銳利的側臉上，那雙深藍色的眼眸泛著異樣的光澤，像夜裡的潮汐，深不見底。

他腳步穩健，抱著她一路朝出口跑去，石壁迴盪著他的腳步聲，像在替他們護路。

他的捲髮被風吹得微微飄起，水珠順著發絲滑落在她額間，涼涼的。

頭頂上，忽然響起一聲銳利的哨音。

那是黑市守衛的喚靈哨。

「他們發現我們了。」

話音剛落，遠處的鐵門「砰」地一聲被撞開，數道身影如同惡犬撲出，手中獸骨長槍閃著冷光。

靈燈驟亮，照出小兔子與鮫人的剪影。

「去！」

鮫人低吼，手一揮，將水紋靈力化作一道閃爍屏障，在身後炸開。

「砰！」

火花與水霧交織，暫時阻擋追兵。

他拉著她猛衝進另一道狹窄側道，耳邊是風呼嘯的聲音，還有小兔子壓抑的輕喘。

「這邊是斷路——」

小兔子聲音微顫。

「不是。」

鮫人伸出手，指尖在牆上一觸，那牆面忽然像水波一般蕩開，一道水鏡門靜靜開啟，只見一方庭院呈現眼前。

「妳信我嗎？」

她抬頭，對上一雙藍得像月下深海的眸。

小兔子點點頭。

他用力將她推進庭院的井口，自己緊隨其後。

但就在那瞬間，一支弩箭破空而至。

「小心！」

鮫人反手擋在她身前，箭矢劃過他的頸，鮮血濺在兔兔臉上，燙得她心頭一顫。

「你……」

小兔子杏眸通紅。

「別回頭看我。」

他咬著牙低聲說，「我們還沒逃出去，快跳下去。」

身後又是一陣雜亂腳步聲，還有人喊：「快！他們往通靈井跑了！」

「通靈井不能去啊，那裡是⋯⋯」

聲音被甩在身後。

他們一前一後躍入井中，冰冷水浪淹沒視野，世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心跳和交握的手指，死死不放。

水流沖刷著耳膜，冰涼刺骨，小兔子以為自己會就這樣窒息在漆黑井底，胸腔裡的空氣已經快被壓榨殆盡，四肢逐漸無力，視線模糊地晃動著。

就在那一瞬間，一道力量從身後捲來。

她微張著嘴，來不及看清，只覺得有一雙手將她穩穩抱住，臂彎牢牢環著她的背，掌心炙熱而穩定。

下一瞬，冰冷的唇貼上了她的嘴唇。

她一驚，本能想掙扎，卻忽然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對方口中灌入，攜著靈力的氣息如潮水般湧進她肺中。

那是清新的氧氣，帶著海潮的咸與鮮，帶著他獨有的氣味。

他在給她渡氣。

她愣愣地睜大眼，對上一雙近在咫尺的深藍眼瞳，那裡沒有情意，卻滿是專注與急切。

他額前的捲曲的髮絲在水中飄散，像深海中的藍焰，將她整個籠罩住。

她的心跳亂了節奏，原本因為缺氧而麻木的感覺，也在他唇舌輕觸的那一瞬炸開。

他的手臂收得更緊，像要把她鎖進胸膛深處。

他吻得不重，卻不容逃避，是一種帶著急切保護的吻，逼得她只能乖乖接受、依賴。

等她終於能再次順暢呼吸時，他才一點點地離開，氣息仍在她唇間打轉，低聲問道：

「妳還能撐住嗎？」

她怔怔地點頭，雙頰緋紅，連水中都無法遮掩的羞意悄悄爬上耳根。

而他淡淡一笑，低聲在她耳畔道：

「那就別亂動，乖一點。」

四周瀰漫著淡淡的光，從湖底浮起無數微小的光點，在空氣中漂浮，像夜空灑落的星。

她睜大眼，怔怔地望著眼前景象。

這裡不像井底，倒像一座被世人遺忘的溫柔秘境。

湖邊是如雲般柔軟的白苔，散落著小小的銀色花朵，遠處有一座浮空小島，島上古木參天，枝幹上垂著透明的晶絲，風一吹，就像風鈴輕響。

水面反射著星光般的微光，靜謐又安寧，像夜的深處藏著一顆安眠的心。

小兔子還沒回過神，就感覺到自己依然被他抱在懷裡，手還圈在他脖子上，臉頰貼著他濕潤冰涼的鎖骨。

鮫人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複雜，但沒有開口。

她這才想起兩人方才的唇息相貼，頓時紅了臉，身體一縮，兔耳朵像是抹了腮紅，她想要掙脫：「我……可以自己走了……」

他卻沒放開，只微微側頭，在她耳邊低聲說：

「這裡水紋還不穩，亂動會沉。」

「……」

她立刻不敢亂動了，只好又老實趴回他懷裡。

耳邊是他規律平穩的心跳，帶著些微疲憊，卻又強而有力。

她悄悄抬頭，看見他側臉在星光下像海藍琉璃，沒有之前的冷漠，多了一點她說不出的東西。

「冥珣。」

他深藍色的眼眸有些躲閃。

「冥珣，我是竹絮。」

她淺淺一笑，杏眸彎彎，輕聲問道。

「冥珣怎麼會知道這裡？」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以前被關過這裡，逃不出去，無意中就找到這個地方了。」

她怔了怔，忍不住有點心疼他。

這麼寧靜美麗的地方，竟然是他囚禁的回憶。

「後來冥珣怎麼出來的？」

「沒出來。」

他語氣仍淡，「是被丟出去的。他們以為我死了。」

小兔子緊緊抓著他衣領的小手微微顫抖，毛絨絨的兔耳朵垂落下來。

她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發乾，眼角竟然有些發熱。

他低下頭，盯著她的眼，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魅惑，卻像水紋下藏著的利刃，輕輕掀起波瀾：

「現在妳知道了吧，為什麼我從不信人。」

她抿唇，沒有辯解，只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指，像一隻軟軟的小動物，靠近他冰冷的掌心。

「那冥珣……可以慢慢學著信一次，從我開始。」

他怔了一下，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她的眼，彷彿想從她那雙兔子般的瞳孔裡，看出謊言的影子。

但什麼都沒有。

只是單純水潤的杏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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