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人間 - 第二章：文祟禮

清溪鎮夜色如墨，晚月半掩於薄雲之後，灑下清冷光輝，映得青石板路泛著幽藍寒芒。

鎮外溪流低吟，聲若斷續琴弦，與遠處犬吠相和，平添幾分蒼涼。

村邊小徑，雜草叢生，風過處，草葉搖曳，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彷彿暗藏殺機。

李扶搖獨自行於歸途，靴底踏碎枯葉，發出清脆的「簌簌」響，腰間舊劍輕顫，劍鞘斑駿，月光映照，似在低訴無人知曉的孤苦。

他青衫單薄，夜風捲起衣角，獵獵作響，眼中閃過一絲倔強，腦中猶回響文祟禮之言：「人誠志堅者，堅石亦可開。」

他的家，孤零零立於村邊，一座破敗茅屋，屋前老槐樹枝葉枯黃，隨風搖曳，槐花飄落，鋪滿青苔石階。

雙親早逝，只留這茅屋與那柄舊劍，劍身鈍拙，卻是他心中大俠夢的唯一寄託。

行至陋巷轉角，忽聞前方傳來金鐵交鳴與低沉怒喝，刺破夜的寂靜。

李扶搖心頭一凜，腳步加快，悄然掩至巷口，借月光窺探。

巷內，五名兇悍漢子圍住一人，鋼刀寒光閃閃，刀鋒映月，殺氣森然。

被圍之人，正是學堂中與他爭執的楊廣恩。

他月白長衫染滿塵土，手中緊握一卷《論語》，臉色蒼白，額角冷汗涔涔，眼中驚懼與不屈交織。

這五人衣衫襤褸，腰繫麻繩，刀柄刻有狼頭圖騰，顯是盤踞山林的盜匪，趁夜入鎮劫掠。

為首一人身形魁梧，絡腮鬍滿面，雙目如狼，手中鋼刀輕敲地面，發出「叮叮」脆響。

獰笑道：「小白臉，交出銀兩，饒你不死！」

楊廣恩咬牙，勉強穩聲，拱手道：

「諸位好漢，學生一介書生，身無長物，求放生路！」

他語氣恭謹，卻握緊書卷，指節泛白，長衫下雙腿微顫，顯是強自鎮定。

盜匪頭子冷哼，刀鋒一揚，逼近他頸間，寒氣刺骨，喝道：「少廢話！不交銀子，今日叫你血濺五步！」

刀鋒劃過，帶起一陣勁風，吹散楊廣恩鬢角碎髮，巷內塵土微揚，氣氛肅殺。

李扶搖藏於暗處，心頭一震。

楊廣恩平日滿口子曰詩云，令他不屑，卻曾在他最困頓時施以援手。

那年雙親剛逝，他饑寒交迫，險些凍餓而死，是楊廣恩苦求父母，送來糧食衣物，方保他活命。

此恩未報，怎能袖手旁觀？雖知自己天生絕脈，無半分武功，手中舊劍鈍不堪用，但他心中大俠之志烈焰般燃起，咬牙道：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今日便是拼卻一死，也要救他！」

他猛地拔劍，劍身出鞘，發出低沉的「錚」聲，月光映著劍鋒，雖無寒芒，卻透一股不屈氣勢。

他縱身躍出，長劍直指盜匪，大喝道：

「姓楊的，你李大俠來救你了！」聲如驚雷，震得巷內回音陣陣，草葉顫動。

楊廣恩一怔，抬眼見是李扶搖，驚怒交加，喝道：「誰要你救？你快跑！這幫賊人兇狠，你不是對手！」

李扶搖哈哈一笑，劍尖微顫，豪氣道：「我跑了，還有誰能救你！姓楊的，今日瞧我手段！」

他身形一晃，憑夜夜溪邊苦練的劍招，朝最近一名盜匪刺去。

雖無內力，劍法粗淺，卻勝在身法靈活，氣勢如虹。

劍鋒斜刺，劃破盜匪手臂，鮮血迸濺，鋼刀落地，發出「當」的一聲，盜匪痛呼，踉蹌退後。

另一盜匪怒吼，揮刀砍來，刀風呼嘯，月光下刀鋒如雪。

李扶搖側身閃避，靴底擦過地面，揚起塵土，舊劍翻轉，刺向對方小腿。

盜匪吃痛，單膝跪地，刀脫手飛出，插進土牆，發出「嗡」的一聲，牆面裂開，塵土簌簌。

巷內刀光劍影，塵土飛揚，伴著盜匪怒罵與楊廣恩驚呼，場面亂作一團。

月光映照，劍影與血光交錯，草葉被勁風捲起，飄零於空。

李扶搖連退兩人，心頭豪情萬丈，以為可再戰數合。

然就在此刻，一道黑影如鬼魅閃至，正是盜匪頭子。

此人雙目如狼，氣勢兇悍，顯是身負武藝。

他右拳攥緊，拳風呼嘯，隱有內力流轉，猛地砸向李扶搖胸口。

拳未至，勁風已壓得李扶搖衣衫獵獵，胸口如遭巨錘，肋骨斷裂之聲清脆可聞，身子如斷線風箏，飛出數丈，重重摔於巷角。

口中鮮血狂噴，染紅青衫，濺於地面，滲入雜草，腥氣瀰漫。

楊廣恩目眥欲裂，嘶聲喊道：

「李扶搖！你莫逞強，快逃！」

他欲上前，卻被兩名盜匪攔住，書卷落地，紙頁散亂，沾滿塵土。

李扶搖胸口劇痛，兩根肋骨斷裂，換作常人早已痛暈。

然他咬緊牙關，雙目赤紅，腦中閃過文祟禮之言：「人誠志堅者，堅石亦可開。」

他雙手撐地，緩緩站起，鮮血自嘴角淌下，滴落地面，染紅青苔。

舊劍拄地，劍身顫抖，他喘息道：

「想殺我李扶搖？沒那麼容易！」他吐出一口血沫，提劍再衝，劍鋒直指盜匪頭子，步伐踉蹌，卻氣勢不減。

盜匪頭子冷笑，拳上內力更盛，輕鬆格開劍鋒，一腳踢出，腳風如刀，捲起地上塵土。

李扶搖再度飛出，撞於土牆，牆面裂開，碎石紛落，鮮血自額角淌下，模糊視線。

巷內月光清冷，映得他身影孤單，青衫染血，幾無完膚。

一次，兩次，三次，李扶搖屢敗屢起，每一次皆被擊倒，卻一次次爬起，手中舊劍顫抖，劍尖刺地，撐住身軀。

盜匪頭子獰笑道：「小雜種，倒是條硬漢，可惜，今日你必死！」

他高舉鋼刀，內力催動，刀鋒泛起幽藍寒光，刀氣如虹，斬向李扶搖頭顱。

刀未至，勁風已割裂地面，裂痕蜿蜒，草葉斷折，殺意森然。

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清朗聲音響起：「住手！聖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諸位何苦為難一介書生與少年？」

巷口處，一人緩步而來，正是文祟禮。

他青袍飄飄，手中僅握一卷竹簡，步伐從容，袍袖輕拂，似與夜風相融。

月光下，他氣度淡然，眉宇間隱有山嶽之重，眼中精光一閃，宛若星辰，令人不敢逼視。

巷內狂風驟止，草葉靜伏，彷彿連夜色都為之凝滯。

盜匪頭子聞言，目露不屑，喝道：

「老傢伙，少廢話！再囉嗦，連你一起砍！」

他刀鋒一轉，催動內力，刀氣如虹，朝文祟禮劈去。

刀光所過，地面裂開深痕，塵土飛揚，刀鳴刺耳，似欲撕裂夜空。

盜匪們獰笑，楊廣恩閉目不忍卒睹，李扶搖倚牆，鮮血模糊雙目，卻死死盯著文祟禮。

然就在刀鋒即將觸及文祟禮之際，他輕抬右手，食中二指並攏，輕輕一夾，竟生生夾住刀鋒！

刀身劇顫，發出刺耳的「嗡嗡」聲，內力激盪，刀氣四散，卻無法寸進。

文祟禮神色淡然，袍袖無風自動，青袍獵獵，彷彿一股無形氣場籠罩全場，壓得盜匪頭子呼吸一滯。

月光映照，他雙指如玉，夾刀之姿若拈花，刀鋒在他指間，宛若無物。

巷內死寂，唯有夜風低嘯，草葉顫動，彷彿連月光都為之失色。

盜匪頭子雙目圓瞪，滿臉驚駭，鋼刀顫抖，似欲脫手。

他猛催內力，刀身嗡鳴更急，卻如陷入泥沼，動彈不得。

其他盜匪呆立，手中鋼刀垂下，刀鋒映月，寒光黯淡。

楊廣恩手中書卷滑落，喃喃道：「先生……竟是絕世高手？」

李扶搖倚牆，鮮血模糊視線，卻咧嘴一笑，沙啞道：

「好……好個讀書人！」他心頭熱血沸騰，雖傷重欲死，眼中卻燃起熊熊烈焰，彷彿見到了大俠之路的曙光。

文祟禮目光掃過盜匪，緩聲道：

「諸位，放下屠刀，尚有生路。聖人云：『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何必自相殘殺？」

他語氣平和，聲如洪鐘，字字叩心，震得盜匪心神搖曳。

他輕輕一彈指，刀鋒「錚」的一聲斷為兩截，斷刃飛出，插進土牆，入牆三寸，嗡鳴不止。

盜匪頭子踉蹌退後，滿臉蒼白，汗如雨下。

月光下，文祟禮負手而立，青袍飄然，氣度如淵，宛若隱世之仙。

巷內塵土漸落，溪流低吟復起，映著他巍峨身影，彷彿天地之間，唯他一人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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