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禁區》-短篇 - 6-5：遺失之前的樣子

江凝最近變得安靜了。

她不再說出他人的往事，也不再對誰的童年細節表現出熟悉。她常常一個人坐在院子的長椅上，看著白牆與斑駁光影出神。

林昊站在不遠處觀察她，有時她也會看過來，但眼神裡的那種「確定感」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倦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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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傍晚，他走到她身旁，輕聲問：「最近妳有想起什麼嗎？」

江凝搖搖頭。

「沒有什麼新的記憶進來，也沒有什麼舊的東西留下來。」

她語氣平靜，像是在講別人的事。

過了一會，她忽然開口：

「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喜歡一種黃褐色的咖啡杯。不是誰送的，也不是有什麼特別意義。它只是……我記得它在我人生裡很久。」

「我失去很多記憶之後，它是唯一沒被換掉的畫面。我記得陽光從右邊窗照進來，杯子冒著熱氣，外頭有風。」

她望著空氣，輕聲說：「那大概是唯一，我能確定屬於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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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沒有插話，只靜靜聽著。

他忽然想到：也許，一個人的身份不是由所有記憶構成的，而是由那些「唯一屬於他」的片段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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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他在江凝的桌上放下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

「黃色杯子、右側陽光、微風吹動窗紗——這一段，只屬於你。」

江凝看著那張紙很久，最後點點頭，小心地將它摺進筆記本。

她說：「謝謝你。你沒有幫我記下那些我不是的人。」

林昊笑了笑，低聲回答：「也謝謝妳……提醒我，自己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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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他打開筆記本，在陳牧那一頁的空白處補寫：

「不必替所有人說完。有些人，只需要有人提醒他們——你還在，你沒有全忘。」

他闔上筆記本，像是終於收回了那部分「不屬於他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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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夢見自己走進一間房間，裡面空無一物，只有桌上放著一個熟悉的黃色杯子。

他走過去，坐下。

陽光從右側灑進來，窗紗輕輕飄動。

沒有聲音，沒有對話，卻異常安靜與真實。

那是他夢裡第一次確信：這個畫面，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那個記得它的人。

他知道，那就是遺失之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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