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禁區》-短篇 - 4-1：等等我一下〈靜止之人〉

她總是出現在同一個時刻。

下午三點整，走廊上的日光剛好傾斜至二樓轉角的落地窗，顏芳便會走到那兒，停下，對著窗外的空氣輕聲說：

「等等我一下，我馬上來。」

語氣柔和，像是習慣了誰總是走得太快，於是她用這句話緊緊牽住對方的腳步。

林昊第一次注意到這件事，是在一週前的某個傍晚。他原以為那只是老人無意的自言自語，直到他連續幾天都看到同樣的畫面：同一個時間、同一個角度、同一句話，甚至連她站立的姿勢都幾乎沒有變化。

那不是回憶。那是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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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昊主動接下顏芳的照護區時，護理站的人還打趣道：「她是最規律的，沒什麼難搞的地方，就是……有點『怪可愛』啦。」

林昊沒說什麼，只是點頭。他記得自己當初也是這樣形容李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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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與她正面交談，是在房外的木椅邊。

「顏奶奶，今天還好嗎？」

她轉頭，對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像春天裡不急著開的花。

「你是今天的新護工嗎？」

林昊一愣：「我已經來三個月了。」

「啊……是嗎？那抱歉，我記性一直不太好。」

她的聲音像羽毛撥過水面，無痕又無聲。他不確定她是真忘了，還是只是習慣這樣回答。

「我可以問妳一句嗎？」林昊試探著問，「每天三點，妳對著窗戶說話……是在等誰？」

顏芳沒有馬上回答。

她低頭，看著自己交疊的雙手，過了好幾秒才說：

「好像……是等誰，但我忘了是誰了。」

她抬頭看他，眼神澄澈：「不過，我知道他會回來。所以我每天提醒自己，要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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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芳的房間很乾淨，像樣品屋般整齊。牆上的掛鐘永遠停在「14:52」，鐘針細微歪斜，卻沒有電池槽蓋。日曆停在三月十九日，紙頁泛黃，邊緣有些翹。

林昊問她為什麼不換。

她說：「因為那天陽光很好，我就留下那天了。」

桌上放著一張字條，紙質脆弱，筆跡清秀：

「今天也要記得提醒他——不要急，我會在原地。」

—

當天下午三點，林昊再次站在轉角看著她。

她緩緩走到窗邊，望著外頭樹影搖曳，輕聲說：

「等等我一下，我馬上來。」

然後，她轉身看著他，微笑道：

「今天也麻煩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她繞過轉角，走向房間。腳步緩慢、節奏一致，如同練習過無數次。

林昊沒有追上去，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也在等。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她說出什麼，還是等她想起什麼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Ujcke8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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