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禁區》-短篇 - 3-6：從記得開始忘記

李昶沉默了。

從那天之後，他仍坐在窗邊，但不再開口，彷彿他的角色已經結束，只留下一頁頁筆記，讓林昊自己去翻閱。

林昊開始改變。

他發現自己在面對每位老人時，不再只是送水、發藥、擦背。他會多停留幾秒，看對方的眼睛；會記下對方偶爾提起的名字，即使那名字在資料中根本查不到。

他變得敏感，也變得疲憊。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是在一座記憶的墳場裡巡視，每走幾步，就會踩到某個被埋藏太深的片段，而它們會微微顫動，像還想掙扎著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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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下午，他照例巡房，經過走廊盡頭的角落，聽見一句低語。

「等等我一下，我馬上來。」

聲音輕柔、禮貌，像對誰道歉，又像對誰告別。

他轉頭看去，是一位老人站在窗邊。銀白髮絲整齊束起，穿著柔灰色長毛衣，站姿異常端正。她的名字叫——顏芳。

林昊記得她。記錄上寫著：「生活規律，行為正常，對人疏遠但禮貌，精神穩定。」

但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每天都會在相同時間、相同位置，對著窗外說同一句話，然後沿著院區走一圈，腳步一致、表情溫和，彷彿在等一件不會發生的事如期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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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走進一間陌生的屋子，四處靜止——時鐘不動，窗簾微張但風停著，茶杯冒著熱氣卻沒有蒸氣。他走到客廳，見一位女子站在門邊，對著他說：

「等等我一下，我馬上來。」

然後她走進房間，關上門。林昊試著打開，卻發現門後不是牆，是同一個客廳，一模一樣的場景——她又站在門邊，又說了同一句話。

夢不斷重複，直到他醒來時，天已微亮，額頭沁汗。

他坐在床邊，突然意識到：有人正在某個她選擇的時間裡活著，不肯往前一步，也不肯回頭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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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他主動請調負責顏芳的那一區。

那天早上她對著窗外再次說出那句話時，林昊站在遠遠的走廊轉角，靜靜地看著她。

他沒出聲。只是下定了一個決定。

他想知道，她在等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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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言之人〉完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Z9Zo45l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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