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石板路經年累月被踏得光滑，細雨洗刷後泛著淡淡的銀光，兩旁屋瓦斜垂，些許青苔爬上磚牆，窗櫺剝落的油漆下，是一層層被歲月揭露的痕跡。陽光從巷弄間斜斜灑下，穿過掛在屋簷下的紅燈籠與晾曬的布幔，光影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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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牽著沐藍的手，掌心溫熱而柔軟，十指緊扣，她們走在人群中，步調與這條街一樣從容，像早就習慣彼此的節奏。江映時不時會輕輕扯一下沐藍的手，指著哪個攤位笑說「這攤很不錯。」，而沐藍總是靜靜地瞇起眼睛笑，一攤賣手作小物的老婦人笑吟吟地招呼他們，桌上擺滿了木雕小獸與繡著奇異圖樣的布製髮圈。沐藍停下腳步，低頭仔細看著一個繡著藍色銀河的口金包，眼裡閃著細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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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嗎？喜歡的話我買給你？就當作……約會紀念？」江映湊過去，壓低聲音靠在沐藍耳邊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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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亂花錢不好.....」沐藍的耳尖泛紅，輕輕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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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那個，藍藍你過來看，你看這家店感覺就很有故事。」江映突然指著不遠處一間老裁縫店，語氣裡透著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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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家掛著手繪木牌的老店，木窗內昏黃燈光下堆滿了泛黃紙樣與一捲捲布料，有些布邊已經翹起泛白，沐藍站在窗前，手指不自覺滑過玻璃上凝結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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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能寫一篇關於縫補記憶的短篇小說……主角是個失語的縫匠，透過替人修補衣服來訴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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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等等！」江映揚高了音調，假裝不滿地扁了扁嘴，「你不是說這次故事要寫我嗎？怎麼又給了別人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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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一不小心有點忘我了。」沐藍垂下視線，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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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的早晨甫甦醒，空氣中還飄著些許潮氣。石板路濕潤而泛著光，鞋底踩過時會發出輕微的「啵啵」聲，布簾晃動，油鍋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一縷縷炊煙與吆喝交織，給整條街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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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走在前頭，步伐輕快但不急躁，像是在等身後那個人自然跟上。她眼神在街道兩旁游移，忽而望進一扇未關緊的木窗，忽而盯著屋檐角落的老式雕花，像個偵探般搜尋著靈感。忽然，她停下腳步，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似地轉過頭，向沐藍招了招手，語氣裡藏不住的雀躍：
「藍藍，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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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快走了幾步，靠近她身旁。江映指著面前這個三路交錯的小巷口，一角的紅磚老屋牆面斑駁，青苔從裂縫中生出，一株牽牛花蜿蜒著攀上窗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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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種街口最容易卡故事點。」她的眼神亮得像早晨的露珠，「角色走到這裡，可能是選擇逃跑的關鍵點，也可能，一轉彎，就撞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沐藍輕輕「嗯」了一聲，眼中也浮現構思的片段，她握著筆記本，筆尖迅速滑過紙面，邊記邊說：
「或是……同伴的分離，像命運在這裡分岔，彼此朝不同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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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微微側過臉看她，嘴角一彎，眼神帶笑，「不錯嘛，腦袋轉得蠻快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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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別寫得太明白了喔。」江映微微側過頭，看了沐藍一眼，嘴角勾起慵懶的笑意。她的語氣輕柔，像拂過耳畔的風，「讓讀者自己去感受那股壓力，不需要什麼都攤在陽光下。那樣……才會有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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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過交錯的巷弄灑落下來，像碎金鋪在她臉側，襯得那抹笑意若有似無。沐藍望著她，像被那笑輕輕攫住了一瞬，隨即低頭掩飾般應聲：
「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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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輕得幾乎只有江映聽見，筆尖在紙上靜靜滑動，字一個個落下。餘光卻忍不住又瞥了江映一眼，江映望著她，眼底浮出一抹寵溺似的笑意。她輕輕歪了歪頭，伸手戳了戳沐藍握著筆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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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記的很認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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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真的……很想寫好。」沐藍小聲地說，聲音軟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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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巷口，空氣中瀰漫著熟油與米香交融的香氣，彷彿瞬間喚醒了味蕾。攤販的鐵板滋滋作響，現煎的蘿蔔糕在熱油中冒著細小的氣泡，金黃微焦的表面被老闆利落地翻轉，一旁的竹籤插在剛起鍋的糕上，熱氣裊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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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腳步一頓，眼睛一亮，「欸，這家我記得超好吃。」說著便轉頭看了沐藍一眼，眼神帶著點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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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熟門熟路地買了一份，接過熱呼呼的紙盒，竹籤戳起一塊，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剛入口，江映就被燙得輕輕吸了口氣，肩膀還微微一抖，「啊、還是那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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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轉過身，眉眼彎彎，把剩下的那塊舉到沐藍面前：
「來，妳也吃一口，這家的煎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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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一愣，看著那塊蘿蔔糕，那竹籤上沾著一點點她剛剛咬過的痕跡，她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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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這不是……」她話沒說完，眼神有點閃爍，卻沒有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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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側過身，語氣輕飄飄的：
「怕什麼？我嘴巴又不毒。還是你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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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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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抿了抿唇，終究還是低頭湊過去，輕輕地咬了一小口。那瞬間，她幾乎能感覺到竹籤另一頭的溫度，還有江映低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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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好吃。」她輕聲說，眼神卻沒再敢對上江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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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則咬著最後一塊蘿蔔糕，眼神輕輕地彎了下去，像是對這句評語感到格外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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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吧，跟著我，能吃到很多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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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尾有個賣舊書的攤子，一張簡陋的藍色帆布搭著架子，壓著一排排舊書，紙頁捲角、封面脫膠，有些甚至泛著淡淡霉味，卻也讓人忍不住想伸手翻找其中藏著什麼過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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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低下身，手指在一摞泛黃的小說中翻找，沐藍也緊貼著蹲下，兩人肩膀不時輕輕碰在一起，陽光斜照下來，在她們身旁投下柔和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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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這個好像不錯。」江映挑出一本九〇年代的推理小說，封面用的是油墨印刷的插圖，邊角磨損得像歷經百場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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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遞過去時，手指不小心輕觸到沐藍的掌心，沐藍頓了一下，耳尖微紅地接過；她輕輕翻了幾頁，書頁略帶脆弱的聲音沙沙響起。忽然，像是翻到了什麼段落，她低聲念出來，語氣也悄悄變得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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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下腳步，像是聽見了從門縫裡透出來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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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吧，這種氛圍感。」江映笑了笑，側著身與她靠得更近些，「我很喜歡看這種老書，這種老書可以學節奏感——以前的人，講究留白、鋪陳，慢慢把人引進故事裡……那種沉浸感，我超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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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你自己一點一滴走進迷霧裡，不知不覺就迷路了的那種感覺。」沐藍低聲補充，視線仍落在書頁上，指尖輕輕滑過那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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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現在。」江映站起身，順手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語氣帶著點惋惜又調皮的笑意，「現在大家都講求快節奏、爽感、反轉，像這種耐著性子慢慢說話的書，快要被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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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是一種味道啊。」江映朝沐藍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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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抬頭，看著那隻伸來的手，愣了愣，然後笑著把手放上去，被江映輕巧地拉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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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街就很有那種味道對吧？」江映轉了轉視線，語氣忽然帶上點兒神秘，「你可以寫一個角色在這裡追查什麼，看似現實，最後卻發現——原來這一切，是她童年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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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設定好浪漫喔……」沐藍抱著那本書，像是抱住了一個剛誕生的靈感，聲音輕輕地浮了出來，「那如果她最後發現，這條街早就在某年某月被拆掉，只存在她記憶裡……會不會更有衝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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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戲。」江映點頭，語氣認真，「等一下吃完晚餐，我們再走到那邊的老屋群看看，那裡廢棄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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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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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的盡頭，彷彿與世界隔絕開來，一整片老屋靜靜伏在陽光與風的縫隙中。紅磚砌成的牆面已不再鮮紅，牆角的磚縫裡，生著幾叢固執的野草，細瘦的莖葉隨風搖擺，江映牽著沐藍的手，十指緊扣，步伐緩慢地踏入那條狹窄的巷弄。窄巷的舊木窗反射出她們相連的身影，陽光穿過破碎的屋瓦縫隙斜照而下，為她們腳下灑下一層溫柔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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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混合著乾燥木屑、陳舊紙張與泥土的氣味，沒有汽車聲、沒有人群的喧嘩，只有風聲與她們的腳步聲，在寂靜裡緩緩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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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好漂亮……」沐藍輕聲說，仰望著那些塌了一角的屋瓦，語氣中帶著真心的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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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側頭看著她，笑得溫柔：
「我常來這裡取景，幾乎沒人會走進來，很安靜。適合想故事，也……適合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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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句話時，眼神飄向遠方的一棟屋子，聲音低得像風輕撫過落葉，帶著某種近乎無聲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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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握了握她的手，像是能感受到她語氣裡的淡淡哀傷，兩人穿過一條窄巷，來到一棟半塌的老屋前。她們繞過一堵佈滿藤蔓的牆，來到一棟半塌的老屋前。木門歪斜著敞開，陽光透過破裂的門縫灑進屋內，照出那張破舊的木桌、傾斜的書架，以及飄浮在光塵中的微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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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停下腳步，望著屋內的模樣，忽然問：
「那個，映……既然說好要寫妳的故事，那……可以說說妳自己的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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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愣了一下，轉過頭看她，沒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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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強迫妳說什麼啦……只是……」沐藍眼神有些躲閃，但語氣依舊輕柔，「我想知道，讓我崇拜的那個人……是怎麼一步步走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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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沒回話，只靜靜地看著前方那座老屋。風又從巷尾拂來，揚起她耳際的一縷髮絲，也拂過門檻上那些幾乎被磨平的腳印，像是有人曾經無聲地來過、停留過、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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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藍也沒催促，只是安靜地站在她身側，靜靜地看著她的側臉，那輪廓在午後的光裡顯得柔和而堅定，過了良久，江映才緩緩開口，語氣低到幾乎融進風聲：
「我以前的事……沒什麼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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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又吹了一次，老牆上映下兩人交握的影子，被午後陽光拉得細長，遠方風鈴搖曳，叮噹作響，如同舊時光輕輕響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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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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