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七章　我要十個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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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他們踏進長草地中，在封塵淨的指示下走出十來步距離，於望心終於聽見前方傳來一絲微弱的響動，似是有某種生物在移動。

　　她飛快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青銅小鏡，小鏡毫無警示，反倒是龍爪狀的紅色傷疤隱隱傳來一股怪異的涼意，猶如陣陣清水流過。

　　於望心不禁皺眉，內心頓生疑惑。

　　一直以來，這個傷疤只有遇妖時會發熱，如眼下這般舒服的涼意，卻是從未有過。

　　前方草地中，究竟藏著什麼東西？

　　胸中升起一股好奇，她不禁稍稍加快了腳步。然而，那東西似乎也察覺到有人逼近，響動聲驟然變大，把於望心嚇了一跳，不及細想，手中長劍猛然一揮，直往草叢掃去！

　　寒光閃過，齊腰高的長草頓時倒下一片。少去長草阻擋，於望心隱約能看見前方草地中有一團灰白的影子在掙扎，體型不大，像是某種小獸。

　　她一步步靠了過去，手中長劍未曾放下，待到近處，才終於看清那團白影的面貌。

　　「貓？」

　　於望心面露疑惑，細細打量起眼前的灰白小貓，長劍依舊橫在身側戒備。

　　小貓虛弱地躺在長草間，灰白毛皮上滿是猙獰血痕，幾道傷口深可見骨，染得附近草地血跡斑斑，像是經歷了一場惡鬥。

　　見她靠近，小貓繼續努力扒動著四肢想要逃離，無奈受傷太重，任憑牠扒拉了許久，身子仍寸步未移，徒留一地腥紅。

　　見到如此場景，於望心疑惑更甚。眼前若是尋常小貓，何以受得如此重的傷而未死？可若說是妖……

　　她微微偏開目光，看向手腕處，小鏡依然安靜，但龍爪傷疤上的涼意卻愈加明顯。

　　不是妖……？

　　還是說，是尚未學會化形的妖？

　　又或者……是某種異獸？

　　於望心一時無法作出判斷，又怕自己無意間放跑了妖物，想了想，仍是默默舉起手中長劍，對準小貓，就要一劍斬下！

　　後方，封塵淨見她舉劍，心頭立時一跳，急忙上前就要阻止，卻在此時忽然聽見一聲虛弱無力的貓叫。

　　「咪嗚……」

　　那小貓大抵是感受到了於望心的殺意，自知逃離不了，只能絕望地看著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近乎求饒的哀叫聲。

　　「咪嗚……咪嗚……」

　　於望心手腕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長劍就這麼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封塵淨急忙趁機衝到小貓身前，恍若沒見到於望心的長劍似的，逕自蹲下查看小貓的傷勢，故意開口說道：「好可憐的貓！怎會傷得這麼重？」

　　隨即又抬起頭，一臉天真地說：「望心姐姐，我們救救牠吧？」

　　於望心當即回過神來，眉眼一沉，抓緊手中長劍，低聲喝斥：「退開！」

　　封塵淨愣了一下，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斥罵給嚇到，腳下卻是寸步未移，依舊擋在灰白小貓的身前。

　　「望心姐姐……」

　　「咪嗚……」

　　彷彿說好一般，小貓和封塵淨同時出聲，兩雙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於望心。那模樣看得她竟有些遲疑，好似自己成了那欺壓良善的惡人。

　　事到如今，她也已經看出封塵淨是想要保下那隻貓。可這貓明顯不是凡物，若然就這樣放過，往後作亂傷人又該如何？

　　手腕傷疤的涼意不曾退去，於望心將目光落在小貓身上，那些怵目驚心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著血，眼看是撐不了多久了。

　　「為何不讓我殺牠？你看出牠不是妖？」於望心冷冷質問道。

　　封塵淨聞言，回頭看了小貓一眼，那層沾染在毛皮上的金紅淡光十分明顯，只是少了妖氣的那種異樣感。

　　「嗯，牠身上沒有妖氣。」

　　無論牠是什麼，總之不是妖。封塵淨如此判斷，也自認並沒有說謊。

　　於望心緊盯著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這句話的真偽。

　　隨後，她唰地收起長劍，扔下一句話：「隨你……反正牠這模樣，也不需我動手。」

　　說罷，她轉身便走，不再看那一貓一人一眼。

　　不料，身後驀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手心一暖，一隻半大的小手拉住了她，迫使她停下腳步。

　　「望心姐姐，妳的意思是……要將牠扔在此處等死嗎？」

　　封塵淨眼中滿是不解，聲音裡也多出幾分沮喪：「我以為姐姐外表冷漠，實則內心溫善，是個極有原則之人。可若見死不救，那又與惡人何異？」

　　此話一出，於望心面色雖依舊冷淡，手指卻明顯微微一顫，眼神在封塵淨與後方灰白小貓之間來回掃了幾下，最後抬起手慢慢撥開了拉住她的那隻小手。

　　「貓你要救便救，是死是活我不會過問。」她撇開目光，不讓封塵淨瞧見她眼底的情緒。

　　封塵淨一聽，心中一喜，正要開口道謝，於望心卻冷不防將劍鞘一抖，聲音隨之響起。

　　「但你記住，倘若牠出了半點異狀，屆時，我會連你一同處理。」

　　異常冷冽的口氣讓封塵淨不自覺嚥了口唾沫，感覺她似乎真的會說到做到。

　　為免於望心反悔，封塵淨趕緊回頭走到小貓面前，也不在意那滿地血汙，脫下外袍將其輕輕包裹，小心翼翼地抱入懷裡。

　　確定小貓沒有任何不適之後，他這才匆匆轉身，追上於望心的腳步。

　　兩人很快就回到了西城門下，守門的城衛看見封塵淨身上的血汙，二話不說便將他攔下盤查。好在，於望心及時以鏡使的身分出面擔保，並當場用小鏡證明小貓並沒有問題，最終才讓小貓順利進了城。

　　然而，就在兩人剛進城不久，前方大街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隨之而來的是馬蹄踏地的凌亂聲響，以及年輕女孩大聲喝罵的聲音。

　　「全都給我讓開！別擋路！」

　　於望心抬頭看去，只見大街遠處奔來一匹赤色駿馬，一名與她年歲相當、身著華貴便服的女孩正騎在馬上，手中長鞭揚起，毫不留情地朝路人抽打，逼迫他們讓出道路。

　　鞭影紛飛，聲聲驚馬，街上路人驚慌奔走躲避，更有攤販被撞倒在地，蔬果物什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眼看駿馬就要奔至眼前，於望心眉頭微皺，迅速往旁閃躲幾步，讓出了道路，同時不忘出聲提醒封塵淨。

　　「快躲開！」

　　怎料，封塵淨竟然站在原地不動，彷彿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一點要閃躲的模樣也沒有。

　　耳畔鞭聲響起，疾馳的駿馬轉瞬已來到近前。於望心雙眼微微瞪大，急忙出手將封塵淨拉過，卻為時已晚，龐大的馬身就快要撞上男孩側身！

　　千鈞一髮間，於望心急忙藉著拉人的動作掩飾，暗中運勁推了馬身一下，使其稍稍偏離行進方向，望能藉此保下封塵淨。

　　駿馬貼著兩人身側飛奔而過，沒有造成任何衝撞意外，也沒有被於望心那一掌給推倒。馬上的女孩似有所覺，但不曾勒馬停下，只回頭朝兩人罵道：「沒長眼的東西！」便直往城門而去。

　　於望心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下一刻，更多駿馬從街道上疾馳而過，緊追在女孩身後，看衣著打扮似乎是大戶人家的護衛。

　　「那、那是誰？怎麼如此跋扈？」懷中的男孩微微發抖，小聲問道。

　　「兆家的長女。」

　　於望心簡略地回了句，收回目光，不再關注城門那端的動靜，低頭看向封塵淨，語氣責怪地說：「先前救貓時倒是挺勤快的，怎麼現在見了馬反而走不動了？」

　　被她這麼一問，封塵淨隨即抿緊了嘴，低下頭，聲音有些吞吞吐吐：「我……兩天沒吃東西了……剛才想走，腳卻突然沒力氣動不了……」

　　於望心一愣，這才想起救出封塵淨之後，他確實都還沒吃過東西。

　　「是我疏忽了。走吧，我帶你去買點吃食。」

　　說完，便領著封塵淨拐入一旁小巷中，打算走捷徑前往西市。

　　遠處，城門衛兵舉起武器將女孩的隊伍攔下，大聲喝道：「停下！未持有通行令者，不得隨意出城！」

　　女孩逼不得已勒馬停下，隨即回罵道：「好你個狗膽！我爹乃是定南將軍兆賀，你敢攔我？」

　　兩名城衛對視一眼，眼神微變，似是對這名女孩有所耳聞。

　　儘管如此，其中一名城衛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未有通行令者，至少得由鏡使陪同，方可出城。這是規定！」

　　女孩見威脅不成，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無奈自己這是要急著去找人，又難以明說。

　　焦急之間，她驀然想起剛才從她馬下救走人的，不正是一名鏡使嗎？

　　念及此，她連忙驅馬回到來時的街上，想要找那名鏡使幫她出城。

　　只是一片狼藉的街上，早已沒了方才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另一頭，於望心領著封塵淨來到了西市。

　　街上的攤販比起清早那時還要多出許多，除了各式麵食、甜點之外，還多了好幾攤小食與燒烤。整條街瀰漫著煙火香氣，引得人飢腸轆轆。

　　於望心懶得開口問封塵淨的喜好，又不想替他決定，便淡淡說道：「想吃什麼就說，錢我來付。」

　　封塵淨走在她身後，原本正窸窸窣窣地不知在做什麼，聽見這句話，臉上神情立刻一鬆，連忙停下腳步指著身旁那攤賣包子的，倉促地說：「就這個！我要兩個……不，三個……啊，不不不，十個好了！十個包子！」

　　於望心腳步一頓，狐疑地回頭看著他，又看了看旁邊攤上的包子。那包子足足有一個壯漢的拳頭大小，就封塵淨這副小身板，真能吃得了十個包子？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懷疑，封塵淨雙頰有些微紅，掩飾般地咳了一聲，抱緊懷中的貓，近乎狡辯地解釋：「我、我正在長身子呢！吃這麼多很正常！」

　　此話一出，於望心臉上表情更加狐疑，瞄了一眼蜷縮在他懷中的乖巧小貓，心底約略有所猜想，卻沒有開口戳破。

　　「老闆，給我十個包子。」於望心轉頭朝老闆說了聲，一邊準備掏錢結帳。

　　怎知，封塵淨立刻出聲糾正道：「給八個包子就好了，剛才我……我禁不住肚子太餓，先拿了兩個吃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語氣中明顯帶著一股心虛。

　　於望心有些無語，也無意追問，只好改口跟老闆要了八個包子，然後付了十個的錢。

　　「這樣夠吃了吧？我先帶你回去，你路上邊吃。」

　　她無奈地看著封塵淨和那隻灰白小貓，決定還是先遠離這個食物誘惑眾多的地方，免得等會封塵淨又想「吃」更多東西。

　　「夠了夠了，我們走吧。」封塵淨似乎也不想多待，飛速點頭答應。

　　就在兩人離開西市後不久，只見一襲玄袍的畢進天行色匆匆地從街道另一頭走來，在經過西市時，忽然神色微變，停下了腳步。

　　「這氣息是……」

　　空氣中若有似無地飄盪著一股異樣氣息，似妖非妖，似人非人。

　　他警覺地看向人聲紛擾的市場，想要追蹤那股氣息，卻又忽而失去了方向。那氣息消散得太快，不一會就被掩沒在雜亂的煙火氣中。

　　畢進天皺緊眉頭，站在西市前猶豫許久，最後還是放棄了追蹤的念頭，收回視線，倉促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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