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六十章　彎柳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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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什麼地方？」

　　於望心有些警惕地問道。

　　眼前這片僻靜的小院看上去非常普通，怎麼也不像少爺哥兒們會去的處所，且若要說是私人宅院，那特意在這門口掛上一塊「彎柳邀月」的木牌，又是何意？

　　前方，許陽神秘一笑，那張相貌平平的臉上浮現幾分猥瑣，朝她一瞥眼：「自然是貴人們的快活地了。」

　　「快活……」於望心眉頭一皺，面露疑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畢竟，這裡與尋常青樓的模樣相去甚遠，任誰也無法立刻聯想到其關聯。

　　見狀，封塵淨暗嘆一口氣，隨即俯身湊近她耳邊提了幾句。

　　於望心一聽這是朱府管家提過的地方，不禁抬起頭往四處多瞧了幾眼，一邊嘀咕：「原來是青樓？這也太隱蔽了……還用上這種詩情畫意的店名。」

　　許陽低笑一聲，抬手指向一旁青柳，擺出一副吟詩作對的姿態，故作正經道：「女子如輕柳，男子如勾月，彎柳邀月，月入柳梢，這可是人生一大快活事。」

　　說罷，他轉頭看向封塵淨，賊笑著試探道：「想不到這位小兄弟，竟也知道此處？難不成是同好？」

　　封塵淨微頓，輕咳一聲，淡淡回了句：「只是略有耳聞。」

　　許陽倒也不意外，總歸這地兒並不是人人都能來的，銀兩要夠不說，若是地位不夠高的客人，還得熟客引進才能入得。

　　至於這裡頭考量的，與隱蔽爾爾絕無相關，只不過是刻意雕琢出一種貴氣，讓來者皆有種高人一等的快意罷了。

　　「沒來過也無妨。」許陽擺了擺手，收起笑意，語氣頗有些頤指氣使：「總之，待會跟著我，別洩漏身分，別鬧場子。我會讓你們見著那賈崽子，好好問一問，問完記得回來向我回報。」

　　他摸了摸下巴，勾起嘴角：「當然了，要是你們逛得心癢了，想拉個合眼的進房，也成。我這人一向大方，請你們快活一回，自是沒問題。」

　　這話說得直白，封塵淨和於望心皆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瞬侷促。

　　封塵淨隨即沉下臉，語氣冷淡：「我們是來查案的。」

　　於望心則是話鋒一轉，皺眉問道：「許公子，你說這裡是風月之地，這青樓……白日裡也開？況且我一女子，要如何進得此地？」

　　眾所周知，青樓裡是男人快活的地方，謝絕女客。

　　可是這許陽不僅要他們倆換身衣裳過來，還打算要帶著她這女子進青樓……怎麼想似乎都不對勁。

　　難不成，是想讓她假扮青樓妓子混進去？這能行得通？她可還帶著劍呢！

　　且不說她一個生面孔如何瞞得了裡頭的老鴇，就算能行，她也絕不可能願意。

　　聽了她的問題，許陽冷笑一聲，挑了挑眉，像是聽見什麼笑話般：「果真無知！這地方能和尋常青樓比？此處日夜無休，包羅萬象，只有付不起的，可沒有玩不到的！」

　　說著，一邊走向小院門口，敲了敲門，明顯不想再回答他們的問題。

　　不多時，小院裡傳來一聲婉轉女音，輕輕問了聲：「香風撫彎柳。」

　　許陽站定門前，微抬下巴，一手背後，笑吟吟地接道：「邀月入洞來。」

　　後方兩人一聽，忍不住對視一眼。

　　敢情要進得此處，還得要對暗號來著？而且這又什麼是亂七八糟的對詩？

　　這種地方，當真是淫逸之地。

　　院門很快開啟，一位打扮高雅的年輕女子候在門旁，見到許陽，立即笑臉盈盈地引他們進門，全然沒有過問另外兩人的身分。

　　於望心有些遲疑地走進去，院門在身後輕輕關上，彷彿將他們與世隔絕。

　　前院不大，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家，沒什麼特別。可等他們一繞過影壁，眼前景象卻是驀然一轉，變得奢靡繁華起來。

　　偌大的庭院裡花團錦簇，樹影婆娑，兩旁屋簷下掛著許多雕花燈籠，院內不斷有絲竹之音傳出，偶爾還能隱約聽見男女的調笑聲。

　　而最為誇張的是，庭中遠處一株花樹下，一名身著盛裝的女子衣衫不整，正扶著樹幹嬌聲媚叫。而在她身後，一名衣袍大敞的中年貴人正大力拽著她的腰，往自己身下猛撞。

　　好不淫亂！白日宣淫也就罷，竟在這光天化日之下……

　　於望心哪裡見過這般場景，馬上紅了耳根，倏地別開眼，心跳如擂。

　　雖非未曾聽聞，卻沒想過世間真有這般旁若無人之地。她咬了咬牙，不知是羞是怒，心中只覺渾身不自在。

　　另一邊，封塵淨神色雖平靜如常，暗地裡氣息卻也亂了幾分。

　　他擔憂地朝於望心瞥去一眼，見她面露尷尬，便默不作聲地加快腳步，走到她身前，替她擋去那方的不堪景色。

　　在庭院裡拐了個彎，那領路的小娘帶他們來到一處廳房，裡頭布置得像是文人雅堂，內裡深處卻不時隱約傳來幾聲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

　　「不知幾位貴客，此番是要聽曲對詩呢？還是要喝混酒？」

　　那領路的小娘領著幾人先在廳內入座，分別給他們倒了杯茶，一邊輕聲問道。

　　許陽挑眉一笑，勾了勾那小娘的下巴：「今日本少爺可沒時間喝混酒，對個詩就行。」

　　隨後，又藉機一問：「對了，小賈少來了嗎？」

　　小娘被他撩得嬌羞含笑，細聲道：「早來了，正在裡頭對詩呢！」

　　「哪間房？」

　　小娘搖了搖頭，纖手往屋內一指：「這個奴家可不知，得去問花娘。」

　　許陽一聽，撇了撇嘴，不耐地說：「去把她叫過來。」

　　小娘笑著去了。

　　圓桌旁，許陽悠然自得地喝著茶，眼神瞟著於望心，見她神態侷促，便故意調侃道：「這種地方，女子一般是沒機會來的，也就只有這……可以帶自家女人來一塊兒玩。」

　　「妳若有興趣，另一頭還有男倌，專門接待女客的，在貴女之間可熱門了！點個混酒，包妳能玩得舒爽。」

　　於望心聞言，立刻皺起眉頭想要反駁，卻又怕失言暴露身分，只好冷冷瞪去一眼，偏過頭不予理會。

　　沒想到這地方還真如許陽所說的「包羅萬象」，甚至還接女客。

　　雖說昭明國並未特意限制女子地位，但在一些地方還是存在觀感禮教的問題。故而，儘管有專門接待女子的尋青茶院，數量卻是極少。

　　況且，這些茶院大抵都只是陪酒喝茶聊天，就算偶有床笫之歡，也是關起門來你情我願，絕非如眼下這般荒靡奢淫、毫無羞恥，還要在那故作風雅。

　　一旁，封塵淨眼神也是冷了幾分，可並未發作，只低頭撥著杯子，故若無事地問道：「這聽曲對詩、喝混酒，又是什麼名堂？」

　　許陽饒有興味地朝他笑了笑，壓低了嗓子，像是炫耀般開始介紹：「聽曲，就是找清倌，對詩自然是辦事，那喝混酒呢……」

　　他嘿了一聲，臉上又露出那種猥瑣神情。

　　「就看你體力行不行，想來幾個了。甚或想要與人共樂、妻妾共賞，那也不成問題，想怎麼玩都行。」

　　這話說得毫不掩飾，兩人自是都聽明白了，頓時臉色都不太好。未嘗想過這些富人竟能奢淫至此，簡直是道德淪喪。

　　「唷！這不是許少爺嗎？帶著新面孔來呀？」

　　一旁忽然傳來一聲諂媚妖惑的嗓音，抬頭看去，便見一名盛裝打扮的女子從廳內步出，手搖團扇扭腰走來。

　　這想必就是花娘了。

　　許陽揚唇一笑，伸手指著一旁兩人，剛想介紹，卻想起根本不知他們姓名，只確定是鏡使無誤，便皺了皺眉，隨口胡謅道：「史少爺，紅小姐。」

　　「哦──」花娘一臉驚嘆，那模樣恍似聽見了什麼大人物的名字，「兩位是頭一回來吧？奴家是這兒的鴇兒──花娘。」

　　「紅小姐是要去攬月小院呢？還是要與少爺們同樂？」

　　於望心才剛聽完許陽的解說，此時自然是聽懂了這話裡的意思，臉色微微一僵，正愁不知該如何回答，就聽一旁封塵淨的聲音淡淡響起。

　　「她與我一塊兒的。」

　　他說得不急不緩，可頭卻依舊沒有抬起，只顧自撥著杯子打轉，一副冷傲公子哥兒樣。

　　只有於望心悄悄看見，他埋在髮絲裡的耳尖有些微紅。

　　畢竟，封塵淨也不過年方十六，又尚未娶親，縱使生性聰慧，面對要假扮紈絝來風月地裡打滾的這種混事，肯定和她一樣不自在極了，又怎可能真的冷靜如斯？

　　如此一想，於望心倒覺得是自己失職了。

　　明明是要來查案、明明她才是姐姐，又怎能夠事事都讓封塵淨替她擋下？

　　太不像話了。

　　於望心輕呼了一口氣，只覺心底那些從進門後就一直不斷攀升的羞怯之意，在此刻忽然全都煙消雲散。

　　下一刻，她抬起頭來看向花娘，眉間那點慌亂已消失無蹤，嘴角驀地綻開笑意，一手勾過封塵淨的手臂，整個身子就貼了上去，柔聲朝她問道：「我們是來找小賈少的，花娘可有見到？」

　　封塵淨似乎微微一僵，卻依舊悶著頭沒說半句話。

　　花娘聽言，似乎有些為難，婉言道：「賈少還在裡頭對詩呢，這會兒不知對完了沒……要不我進去看看，兩位貴人再等會？」

　　許陽臉馬上拉了下來，冷笑道：「本少爺可不是來喝茶找人的，又不是不吃混酒，一塊兒進去得了！」

　　花娘愣了愣，隨即賠笑道：「說得也是，瞧我這糊塗腦袋……」

　　「貴人們這就進去挑個趁眼的，邊玩邊等。說不準賈少也已經對完詩了呢。」她匆匆起身，笑著搖起團扇，在前方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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