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三十二章　蟲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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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像是被什麼吞噬了一般，沉重得叫人喘不過氣。

　　於望心緊盯著眼前那片漆黑，腳步不自覺緩緩往後退了一步，猶豫著要不要先退出暗巷。

　　「啪搭。」

　　黑暗深處猛地傳來一聲輕響，像是什麼軟爛的東西落了地，又像是沾滿血水的腳步聲。

　　「啪搭。」

　　那聲音往前了一點。

　　然後，又往前了一點。

　　「啪搭。」

　　於望心屏氣凝神，舉著長劍步步後退，正當快要退出暗巷口時，黑暗裡的那道身影再次踏前一步，終於停在了一處屋簷縫隙之下。

　　殘缺的月光無情地落下，映照出他真實的面孔。

　　她一眼就認出來，眼前的古怪身影，確實就是那位少爺哥們。

　　此時他面色蒼白如紙，髮髻凌亂散落，可奇怪的是，那張臉上卻是異常乾淨，一點血汙都沒沾上，雙眼更是漆黑有神，炯炯地盯著她瞧，像是看見了什麼有趣的獵物。

　　於望心呼吸微滯，心跳逐漸加快，停下了向後移動的腳步。

　　對方看起來還是人形，言語、舉止也無異常，但妖會化形，且先前那些殘暴的命案痕跡，明顯是異物所造成。

　　如此看來，那異物有很大的機率，便是這妖物的原形肢體之一。

　　如今她還不清楚對方的攻擊手段，舉手投足間都要萬分小心，以防被對方尋到破綻。然而暗巷狹窄無光，絕非戰鬥的好地方，她必須找機會先退出去才行。

　　「哦？原來是一位女鏡使啊……」

　　那少爺哥緩緩開了口，聲音聽起來跟尋常人一般無二，輕佻的語氣令人忍不住聯想到那些貴族紈絝子弟，與他的身分正相符。

　　「這麼晚了還孤身追來這種地方，是對我特別感興趣吧？」

　　他嘴角微微勾起，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悅，「看來這番心意，我得好好回報妳一下才行……」

　　話音未落，只聽衣袂翻響，一股腥濃的血味迅速撲面而來。

　　於望心大驚，急忙向前斬出一劍，卻僅擦過對方衣角，那少爺哥的速度快得驚人，轉眼間竟已越步至她身前！

　　下一瞬，一隻沾滿血汙的手猛然捏住了她的下頷，力道之大，幾要令她無法呼吸。

　　少爺的身軀帶著溫熱氣息貼了過來，滿溢的血腥味之中，隱約還能嗅到一股屬於男人的汗味，噁心至極。

　　「喲！細皮嫩肉的，我可喜歡極了……」

　　那少爺的語氣猥褻不堪，甚至伸出舌頭舔過她的臉頰，彷彿在試試味道如何。

　　於望心可沒忘記那些屍體的死狀，當即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盡全力掙脫的同時，手中長劍已然逼近他胸口！

　　「鏘！」

　　劍鋒觸及對方衣物的那一瞬，她感覺有東西迅速地擋開了她的長劍，且堅硬無比，不僅沒被附有靈力的長劍砍斷，還發出了金鐵交擊之音。

　　可惜周遭光線昏暗，她根本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麼。

　　「嘖嘖……這樣就不乖了，女人嘛……還是得順從點……」

　　那少爺驟然抓住她握劍的手，大力一扭，筋骨頓時像是要錯位一般，發出令人牙酸的喀喀聲響。劇痛襲來，於望心忍不住痛叫出聲，手上力氣一鬆，長劍頓時落地。

　　「要像這樣才乖……不疼不疼啊……我已經很克制，沒有直接扭斷妳的手了。」

　　少爺嘴上說著，一邊輕拍她的臉頰，語氣憐惜，隨即將她重重甩到一旁牆上，伸手猛力撕扯她的衣襟，布料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說起來我可還沒玩過女鏡使……放心，我會好好疼妳，不會那麼快把妳吃了……」

　　於望心除妖多年，從未遇過這種情況。妖族本就與人族不共戴天，視人為害蟲、食物，就算能化人形，也不可能會對人起色心，只會吞吃虐殺。

　　可這少爺哥的舉動，卻是完全脫軌，令她始料未及。

　　後背被撞得發疼，身前衣衫被扯破大半，那少爺哥的手在她腰間恣意游離，甚至俯首埋在她頸間舔拭啃咬，濕冷的舌尖摩娑皮膚，引起陣陣顫慄。

　　於望心驚懼莫名，胸中一片慌亂，額前冷汗直冒，但還未失了理智。

　　她不敢再拿自己的手去賭，但身為劍修，想要使劍，未必非得握劍在手不可。

　　暗自深吸一口氣，她手垂在身側，輕捏劍訣，猛然催動體內靈力。只見地上長劍無聲飛掠而起，寒光一閃，疾速橫劃過那少爺哥的後背！

　　鮮血倏然濺起，留下一道幾可見骨的血口！

　　那少爺哥頓時仰首發出一聲慘叫，手上力道驟輕。於望心趁機推了他一把，順勢狠狠一腳踹在胸口，將其大力踹到對面牆上，震得一片石屑飛揚，終於徹底脫離他的箝制。

　　甫一脫身，她就趕緊跑出暗巷，召回飛劍備戰。

　　畢竟剛才只是取巧偷襲，對方的力量速度早已超越常人，她心知逃無可逃，眼下也無暇通知其他人，只能硬著頭皮應戰。

　　暗巷口傳來一聲憤怒的低吼。

　　「妳這該死的小娘們！急著玩點刺激的？」

　　少爺身形潛藏在牆下的陰影中，兩眼隱隱泛著幽異的暗光，宛如一頭蟄伏的野獸，渾身充滿戾氣。

　　「還挺能折騰……我倒要看看，待會妳能哭叫得多大聲！」

　　隨即，只見他緩步踏出巷口，抬起雙手一扯，逕自扯開胸前的衣襟，露出胸前蒼白的皮肉。

　　月光下依稀可見，那層薄薄的人皮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突起。

　　於望心一點不敢大意，緊握長劍，靈力迅速遊走全身，趁著少爺哥還未有更多動作，足尖猛然發力，身形暴起，劍光轉瞬即至，直刺向那毫無防備的胸口！

　　異變就在頃刻間發生。

　　那層蒼白的表皮上倏然浮現幾條血線，轉瞬被撐裂開來，一根褐色長爪從皮肉間伸出，輕輕一揮，不費吹灰之力便彈開了攻擊！

　　「鏘！」

　　金鐵交擊之聲再次響起，這回於望心終於看清了剛才擋住她攻擊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根如蟲足般的細長爪子，從少爺的胸中長出，宛如他身體的一部分，上有關節能伸縮自如，爪上帶有一排細密倒勾，伸長時約有成人手臂長短，詭異可怖。

　　想來先前那些慘死的屍體，便是被這根爪子一瞬穿透心臟而死。

　　電光火石間，思緒一瞬流轉，但她手上反應依舊沒停下。

　　眼看一擊不中，於望心立刻變換攻勢，持劍回力一掃，瞄準腰下而去──此處正是那長爪伸長不及之地。倘若順利，尚能斷其一腿，破其移動優勢，拖延局勢！

　　可那少爺又怎可能束手待斃？當即冷笑一聲，向後一躍，退至牆邊，又順勢一蹬牆，猶如猛獸撲殺般飛竄而至！

　　胸口處的長爪筆直探出，帶著腥紅血漬，宛如毒螯穿空，正對她的眉心！

　　這一頭，於望心揮劍落空，正是後繼無力之時，又見長爪襲來，當下已是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勢必得硬吃下這一記攻擊。

　　情急之下，她猛地放空全身力道，整個人幾乎是主動往地上撲摔過去──

　　長爪在半空中擦過她髮絲，險險地躲掉這致命一擊！

　　於望心毫無防備地摔在堅硬地面上，撞擊力道震得她渾身發疼，長劍也脫手飛了出去。

　　少爺撲擊落空，整個人竄出老遠，落在幽暗的巷道中，回身一看，見到她的狼狽模樣，不免陰聲笑了起來。

　　「這麼快就躺好了？我已經等不及想要用這東西在妳體內好好翻攪一番……」

　　說這話時，他臉上滿是猙獰與殘忍，胸前爪子一伸一縮，像是在預告他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

　　於望心側臥在地上，胸口不住地微微起伏，眼底默默閃過一抹精光。眼看著那少爺哥步步逼近，她搖晃著爬起身來，召起飛劍，心念一動，劍光帶著風嘯，直射向對方面門！

　　這一下十分直接，不帶一點花俏，少爺哥自然不會站著給她打，身軀一扭，輕易閃過飛劍攻勢，而後猛地一越步，一瞬就逼到她面前！

　　於望心無法閃躲，被其一把掐住脖子，撞上了牆壁。那力道幾乎要壓碎她的骨頭，若非提前凝聚了大量靈力護身，只怕此刻早已魂喪九泉！

　　見她無力反抗，那少爺臉上愈發張狂，故意用爪子挑開她破碎的衣襟，在她皮肉上輕輕劃過。

　　「妳說我該慢慢折磨妳呢？還是該……」

　　話剛說一半，暗巷中突然傳來隱約的風嘯聲，那少爺還來不及反應，一把附著強悍靈氣的長劍便破空而來，挾帶著難以想像的威力，穿透了他的後心！

　　「唔呃！」

　　下個轉眼，於望心狠狠抬起腿，奮力一踹，又一次把他踹飛出去！

　　少爺哥們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嘔，像是被命中了要害。

　　於望心沒有多言，抬手召回飛劍，準備上前給他最後一擊。

　　與大多劍修不同，她所修練的劍道沒有華麗的術法、沒有眼花撩亂的劍招，而是修養劍心與劍意，能在戰鬥中找出敵方弱點，並在短瞬之間爆發巨大威力，以求一擊斃殺！

　　眼前這個局面，就是她修練有成的最好證明。

　　然而，才剛踏出一步，她腰間那一直未有動靜的小鏡，卻忽然劇烈震動起來，發出明顯強烈的警示！

　　於望心心頭一凜，立刻重新擺出備戰姿態，眼神快速巡梭四周，一邊分神緊盯著前方倒地的那位少爺哥。

　　早在先前小鏡沒有反應時，她就將其收回腰間放好，縱使剛才那樣劇烈的戰鬥，小鏡都沒發出警示，現在又怎會突然……

　　不等她細想，只見本來幾乎爬不起身的少爺哥，身體驟然開始扭動掙扎，迅速從地上跪起身，將胸前衣物完全扯開，上身後仰到幾乎要折了腰！

　　在他胸口，那根詭異的長爪不停反覆前伸，一次比一次用力，恍如要拉扯著他體內的血肉衝出身體──

　　「啪啦！」

　　一聲血肉撕扯的異響傳來，緊接著，另一根長爪破體而出，與前一根湊成了一對。

　　於望心瞳孔一縮，一股不好的預感隨之升起。

　　就在此時，身在城東另一處暗巷中的封塵淨驀然抬起頭，遙望向遠方某處，像是感應到了什麼。

　　──「哈哈嘿嘿嘿……出現了出現了……嘻嘻嘿嘻嘻嘻……」

　　──「是在……那裡……這裡那裡……是他……」

　　──「……我們的……都是我們的……」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殺了他吃了他破壞他……殺了他吃了他破壞他……」

　　無預警地，腦海裡邪音猛然驟起，分神之際他根本來不及抵抗，不過一眨眼，就幾乎被淹沒了神智。

　　「呼……哈……」封塵淨大口喘著氣，感覺眼前瀰漫著血紅，整個人渾渾噩噩，難以思考，恍似心頭一片空白，只餘下強烈的貪婪念頭，驅動著肉身前進。

　　他眼底帶著幾分掙扎，有些搖晃地提起腳步，快速朝那方向走了過去。

　　遠方，那股異樣的氣息愈發張揚──

　　如同扯住了他心魂一般，引誘著他，呼喚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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