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三十一章　追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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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要想殺他，何須這麼麻煩？」

　　那女子掀飛於望心後，便拍拍身子站了起來，眼神斜睨，神色淡定，看上去倒是半點也無逃跑或追擊的打算。

　　「妳……」

　　於望心狼狽起身，迅速伸手召回飛劍，欲要再言，卻見那女子抬手扔來一物，出聲道：「若不信我，持此物至金章書院，交予文首尹江才，便得分曉。」

　　她眼疾手快地接下，迅速瞄看一眼──那是一枚墨玉竹符，流光暗動，描繪出一展翅而立的長鶴，長喙啣紙，正是金章書院的獨屬徽記。

　　至於文首，那更是書院中長老級的學者人物，倘若此女真與金章書院有所牽連，身分恐非尋常。

　　可她明明是一位兩儀士，怎會和書院裡那群學者扯上了關係？

　　未等於望心想清，那女子又說：「剛才那少爺沒那麼容易死，我想妳最好趕緊回去查看，免得好不容易追到的線索又斷了。」

　　「其餘的，等妳真的查到了什麼，再來書院找我談。」

　　留下這句話後，那女子立刻又施展一張疾步符，飛也似地竄出巷道，再次逃離。

　　於望心一愣，旋即瞪大了眼，驚覺方才對方是在與她拖延時間，好等待體力恢復，趁機脫逃。

　　心頭一急，她便又想提氣追上去，可才剛踏出半步，斜裡陡然傳來破空響聲，緊接著，一把兩指長的漆黑細刃帶著殘影與嘯音，飛速劃過她身前，直直釘入了石板地中！

　　還有其他人！

　　於望心頓時震驚，仰首四顧，卻未見人影，亦未察覺任何靈力氣息，對方隱匿之術似乎極為高明。

　　眼看那暗中之人未再有動靜，像是只為了阻止她繼續前追，於望心這才稍稍放鬆警戒，側眼瞧向那把漆黑細刃，只見那刃尾尚在微微顫動，刃身刻有咒紋，紋上靈光淡淡，一看就非俗物。

　　抬頭望向那女子消失的巷口，於望心有些微愣，只覺事態愈發撲朔迷離。

　　既為兩儀士，又說有師父，又和金章書院有牽連，現在甚至還有不明強者護著……

　　她這到底是……惹到什麼大人物了啊……

　　低頭再看了一眼手中的墨玉竹符，於望心暗嘆一口氣，小心翼翼將其放入腰帶間收好。

　　隨即，她重新振作精神，提劍回趕，打算回去看看那名少爺哥的情況究竟如何。

　　沿著來路疾奔，於望心心底對於那女子的說法其實半信半疑。畢竟人可是在她面前倒下的，胸口受創，大量出血，連動都不動了，這稱做「沒那麼容易死」？

　　怕不是闖了禍，單純拐她回去幫忙收屍罷？

　　雖然方才兩人追逐甚遠，但於望心依稀記得，那少爺倒下的長街旁邊，似乎正是尚書府邸後牆。以此為標，她很快便尋回到原地。

　　可意外的是，街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那少爺倒下的位置還留有大灘殷紅血跡，而應該躺在這裡的傷者，卻是消失無蹤。

　　看著落在血跡旁的漆黑細刃，於望心神色微頓，一時間忽然明白過來，那女子說的確實是真話。

　　當時那少爺要對她動粗，還未得手，便受到攻擊倒地，而女子確實沒有出手，因為真正出手的是那名躲在暗處的護衛之人！

　　且那名護衛者應當是起了殺心，所以直攻要害，意圖使對方一擊斃命，可眼下情況看來……他似乎是失敗了。

　　地面上的血跡凌亂不堪，像是曾有人躺在其中掙扎、起身，而後拔出胸前暗器扔在地上，任憑鮮血狂流，踩著踉蹌步伐離開……

　　數著那些手印和血痕，於望心在腦海中漸漸拼湊出畫面，那情景猶如古老傳言中的詭異屍變。

　　再轉頭一看，血痕從一旁延伸出去，在乾淨的石板路上留下拖迤的鞋印，不難看出，那位少爺是自行離去的，而非被人搬屍帶走。

　　瞬即，一股莫名的恐懼攀上心頭，此時就算她再不信，也知道那少爺哥有問題了──正常人怎可能受了那樣的致命傷還未死，甚至自行站起離去？

　　再聯想到先前的命案現場，以及一路追過來的血跡，犯案的兇手已然十分明顯，定是那位少爺哥無誤！

　　於望心暗惱自己竟被誤導，若非女子提醒，她或許就這樣錯過了真相。

　　看著地上明顯的血痕，她不再猶豫，邁步緊追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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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頭，在城東偏北的一處偏僻巷道內，失蹤多時的封塵淨正扶著牆面，一步步緩緩走著。

　　他已經躲在這一區一整日了。

　　此處為城東偏北的舊區，屬於邊緣地帶。昔日為內廷雜役、舊商行之地，多為一些舊宅老坊，且屋宅密集、巷道曲折多變，極為適合藏身。

　　雖然外頭巡邏的人手依舊會巡來這裡，但相比外頭的官署和貴族宅邸，此處被分派的人手較少，因此他只要小心避開路線，與那些人交錯而過，便不會被發現。

　　當然，這其中也有符術的功勞，能幫助他隱匿聲息，或加速躲避。

　　此刻，汗水已然打溼他的鬢髮，月色下，依稀可見那蒼白的面容，以及泛著血絲的雙眸。

　　──「嘻嘻嘻嘻……撐不住了……撐不住了……殺掉殺掉殺掉……」

　　──「你是我我是你……我是你你是我……誰是誰誰是誰……」

　　腦海中，那道邪音依舊猖狂地喧囂著，試圖摧毀他的理智。

　　「……閉嘴。」封塵淨低聲罵了一句，毫不猶豫便將手中封印咒符拍在胸口上。

　　耳中頓時安靜下來，但靈脈中的邪力依舊微微蠢動著，似乎只等他稍有鬆懈，就會一舉湧出，將神智吞沒。

　　停下腳步，他回頭望向城南，眼底悄然浮現一抹柔光。

　　但隨即，他又收回目光，低頭輕笑了一聲，笑裡藏著幾分苦澀。

　　月光清冷，卻照不亮眼前曲折的巷道。封塵淨吐了口氣，調整氣息，側耳聽著外頭巡邏聲的動向，小心選定路線，再次邁步朝巷子深處走去。

　　屋牆陰影漸漸掩蓋住他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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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同在城東的於望心，正追著足印在巷道中穿行。

　　大概是受了重傷的緣故，那少爺哥沒再嘗試掩蓋行蹤，血跡足印就這樣穿過幾條巷弄，一路延伸到人聲隱約可聞的街區。

　　這裡正是城東商店聚集之處，平日多是權貴來往，人流本就不多。但如今乃大典期間，又有兇案擾民，夜裡路上的客人卻是要比白日還要多上一些，許多店舖燈火未熄，仍在營業。

　　於望心尚未踏進大街範圍，腳步就忽然一頓，目光停在了前方小巷的轉角處。

　　──那裡倒臥著一具屍體。

　　她快步上前，迅速掃視，只見那屍體四肢扭曲、骨骼盡碎，胸前還留著一道穿刺血洞，與先前玄丹閣附近那具死屍……如出一轍！

　　而那串血腳印，恰恰就止於屍體前方，又從一旁延伸離去，連讓人懷疑的餘地都沒有，兇手身分一目了然。

　　「真有妖物在大典期間出沒……」

　　她喃喃了一聲，語氣微顫，隨後又抬起頭張望了一下，眼中閃過幾分疑惑。

　　「巡邏的鏡使呢？難道都沒發現？」

　　不僅如此，就連先前她所發出的靈火符信號，似乎也未引來任何鏡使回應。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別處出現了更緊急的任務，將其他鏡使都徵召走了？

　　於望心皺眉思索了一會，還是不得其解，最後決定先留下信號，再去尋找其他鏡使來支援。

　　無論如何，這種膽敢在大典期間內闖入城中殺人的妖物，定不是泛泛之輩，多找一點人來幫忙搜查，應當會比較穩妥。

　　主意既定，她隨即回到屍體旁，正打算拿出靈火符施放，眼角餘光忽然一閃，回頭只見不遠處的巷尾，一道模糊人影疾閃而過，帶起一縷不自然的風聲。

　　那方向，正是血腳印延續的方向！

　　心頭一凜，於望心立即停下動作，眼中掠過一瞬猶豫──

　　這若真是兇手現身，錯過就是前功盡棄；可要是獨自追擊，萬一出了差錯……

　　她很快咬了咬牙，拋開顧慮，靈力猛然運起，快步追了上去！

　　「不能讓他再跑了。」

　　撇開其他不說，若是此刻再讓這妖物逃脫，誰知道城裡還要死多少人？

　　耳邊再次傳來呼嘯的風聲，院牆磚瓦在身側飛掠而過。於望心緊追在那道錦袍身影後方，氣息逐漸加重，卻似乎怎麼也追不上對方，兩人之間始終隔著一段距離。

　　不知不覺間，她已穿過城東大半街區，來到一處荒舊的偏僻街巷。

　　巷道曲折，多有暗處，不多時，她便追丟了那道身影。

　　然而地上的血跡還在，隱約還能聽見巷弄間的腳步聲響，那血印在巷中左右彎繞了幾次，最後隱沒在一處暗巷之中。

　　於望心立即警戒起來，一手握緊長劍，一手抓著小鏡，擺出進攻姿態，劍鋒直指前方，緩步走進暗巷。

　　巷中黑燈瞎火，兩側屋簷交錯遮掩，偶爾才從屋宅縫隙間透入一分半點的月光，卻也無法驅散那濃墨似的黑暗。

　　於望心方踏入巷中幾步，鼻間便嗅到一股明顯的血腥氣味，還有細微而斷續的喀喀聲響從巷底深處傳來，像是骨頭被緩慢地碾碎成寸塊，又像是把什麼硬物強揉成一團時會發出的聲音。

　　恐怖又瘮人。

　　於望心心頭一緊，腳步不自覺放緩了幾分，掌心微微滲汗，可手中的小鏡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這十分反常。

　　眼下是大典期間，小鏡的效力應當是上升了一大截，若對方真是什麼妖物，又怎會毫無動靜？

　　難不成，這位少爺就是昨日給她送信的那頭妖物？畢竟，對方可是連封塵淨都察覺不到妖氣……

　　想到這裡，於望心忽然閃過一個激靈，垂眼看向手腕上的龍爪傷疤，胸口那股寒意再也壓抑不住。

　　以往只要在妖物附近，她的疤痕就會發燙，身上也會感受到強烈而無形的莫名壓迫感。雖然不能明確知道妖物是誰，但總歸是有個依據。

　　可現在小鏡靜默，疤痕無感，躲在前方深巷裡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會是先前封塵淨說過的……詭子嗎？

　　她不自覺把長劍握得更緊，心跳飛快，同時腦海中十分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昨夜妖物送信的那件事。

　　當時，她手上的傷疤，好像也沒有發燙的跡象……可奇怪的是，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卻是存在的。

　　這麼說來，似乎與現在的情況不太一樣。

　　那麼，那個給她送信的妖物，又會是什麼東西？

　　思緒飛轉，於望心好不容易才壓下心底的疑惑，強逼自己專注在眼前的危險上，卻猛然發現周圍安靜得有些不尋常──

　　巷底深處那陣微弱的喀喀聲響，不知何時已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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