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十二章　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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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子？」

　　陳近鋒聽見這個詞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那種古老的玩意，不是早就已經消失得七七八八了嗎？」

　　他搖了搖頭，似乎對此說法感到荒謬，「如今僅剩一些偏荒地區尚有出沒紀錄，且多半是以訛傳訛。就算當真還有僅存的幾個，也都在人跡難至之地，又怎可能混進皇城來！」

　　封塵淨聞言，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原來是這樣，我也只是忽然靈光一閃，猜一下罷了……幸好鋒哥你懂得多。」

　　「只不過是比你多吃幾年飯罷了……」陳近鋒嘴角微揚，似乎帶了點得意，隨後話鋒一轉：「不過你放心，這事兒我會在報告上提一嘴，至於上頭怎麼看就不關我的事了。」

　　言下之意，是這案子就這麼結了，反正左右沒有其他線索，不如交給上頭去判斷。

　　見狀，於望心還想說些什麼，然而封塵淨卻是一把拉過她，搶在前頭開口：「鋒哥，那我和望心姐就先走了，抱歉這次沒幫上忙。」

　　說完，又輕輕扯了扯於望心的衣袖，又是抱怨又是可憐巴巴地說：「望心姐，咱們先去吃早點吧。一早起來什麼都沒吃，我都快餓死了！」

　　陳近鋒嘴角一勾，擺了擺手，笑著調侃道：「哪兒的話，快去吃點東西，別餓著了。」

　　眼看封塵淨執意要走，於望心也沒有繼續在妖屍的話題上打轉，當即隨口打了個招呼，兩人便離開了那座宅院。

　　回到城東大街上，領路的何七霜早已離去，於望心看著走在身旁低頭玩貓的少年，心底滿腹疑問。

　　但她仍是強忍著好奇沒有開口。既然眼下封塵淨不打算解釋，肯定有所原因，不如等走遠了再找機會問他，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兩人經過來時的那條街道。

　　於望心不禁四處張望了一下。只見街邊處留著一小片凌亂的足印，隱約還有幾點半乾的血跡，而那位帶著家僕的富家子弟，以及那名被毆打的女乞丐，早已不知所蹤。

　　先前那個耳熟的聲音令她有些在意，卻怎麼也想不起在何時聽過。

　　一旁，封塵淨並未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只是抱著狕狕邊走邊出神，心底反覆思索著方才宅院內的情形。

　　那縷纏繞於臟器之上的黑氣，無論怎看都極不尋常，甚至……或許正是整樁慘案的源頭。

　　且不說狕狕一向懶散乖順，對妖氣亦是無感，可剛才竟主動朝那黑色臟器發怒，神態近乎失控，看上去似乎對其非常厭惡。

　　更詭異的是，當那縷黑氣無聲消散時，周圍的妖氣也隨之散盡，彷彿原本就只是依附其上的偽裝，而非源自臟器本身。

　　然而，真正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那黑氣映入眼中的那一瞬──

　　有一道聲音，突兀地在他體內響起。沙啞、模糊，恍如幽影低語，又似自陰暗深淵中傳來的蠱惑，直探入心魂深處，令人無從抵抗。

　　那縷黑氣……究竟是什麼東西？

　　封塵淨摸著狕狕的動作漸漸緩下來，整個人徹底陷入了沉思。

　　兩人就這麼一路無語，各懷心思。直到於望心路過一處攤販，想要買些早點，卻沒想一連問了幾句，封塵淨都沒有反應，才終於忍不住朝他頭上狠狠敲了一記，強制他回過神來。

　　「嘶……好痛！做什麼啊？望心姐。」封塵淨一手抱著狕狕，一手揉著被敲痛的頭，齜牙咧嘴地痛叫一聲。

　　「我問你吃什麼呢！」

　　於望心手叉著腰，眼神帶著埋怨，語氣有些不耐：「整個人魂不守舍的……等會吃完東西就給我交代清楚！聽見沒有！」

　　封塵淨愣了愣，這才發覺已經回到了城南，兩人正站在一家熟悉的攤販前，距離回家只剩不到兩條街。

　　「嗯，等回家再說。」他簡短地回了一句，沒有做更多解釋。

　　聞言，於望心瞇起眼睛，低聲警告道：「說好了的，可別又想唬弄我。」

　　認識這小子這麼久，別的不說，演戲裝傻倒是一流的，心眼跟鬼點子也不少，就是平時裝得一副乖巧模樣，任誰也看不出來。

　　也因此，若她不拿出點氣勢和態度來威脅，想要從封塵淨口中挖到秘密，根本就難如登天。

　　剛才一路上，這小子的樣子明顯就是有事不說，讓她不免擔心起那具妖屍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問題。

　　幸好，封塵淨這回倒是還算乾脆，似乎沒有打算瞞她到底。

　　不多時，兩人總算回到家。一關上院門，於望心就迫不及待追著他逼問。

　　「那具妖屍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有看見妖氣？為何又突然改口不查了？」她腳步急促地緊跟在封塵淨後頭，一口氣連問了好幾句。

　　封塵淨卻被她這陣急問給逗樂了，嘴角揚起笑意，打趣回道：「望心姐，妳一次問這麼多，我又沒有三張嘴，要先回哪個好？」

　　於望心撇了撇嘴，完全不打算配合他：「少貧嘴，快回答！」

　　小院的空間不算大，此時兩人已經走到屋前那株桂樹下方，濃密的樹蔭遮擋住漸升的白日，一陣微風吹過，撫來幾許若有似無的桂香。

　　走在前方封塵淨驟然停下腳步，俊俏的臉龐被枝葉投下的陰影所掩蓋，看不清表情。

　　「……那個不是妖。」

　　少年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口氣雖輕，落在於望心耳中卻有些沉重。

　　她皺起眉頭，臉上浮現懷疑的神色：「不是看見了妖氣？又怎麼不是妖？」

　　封塵淨回頭瞄了她一眼，又很快把目光轉開，垂首撫弄著狕狕，低聲解釋：「那團妖氣只是偽裝罷了……其中還藏有一縷奇怪的黑氣，那或許才是真正的源頭。」

　　他輕嘆一聲，又道：「可惜我從未見過那種氣息，辨認不出究竟是何物。」

　　「所以當時你才會提起詭子……」於望心露出幾分恍然，隨即又微微一頓，神色一變，質疑道：「不對，既然如此，方才你為何不說？只要用兩儀士的術法檢查一下──」

　　「沒法檢查。」

　　封塵淨早已猜到她會說什麼，直接開口打斷：「在狕狕接近過後，那縷黑氣就莫名消散，不知所蹤了。」

　　還有那道聲音……

　　他沒有繼續說出口，只是默默閉上眼，感覺那一句句蠱惑猶在心中迴響。

　　「狕狕？」

　　於望心眼神更加迷惑，不解地問：「你意思是，狕狕……把那黑氣給吃了？」

　　這想法乍聽之下有些荒謬，但如果對象是狕狕，那就一點都不意外。

　　毫不誇張地說，於望心認識狕狕七年以來，就沒見過什麼牠不能吃的東西，端看牠想不想吃罷了。

　　那個小小的肚子恍若一個無底洞，怎麼裝也裝不滿。最誇張的一次，是狕狕把一整個大雞籠，連籠帶雞一塊兒吞了！

　　這還是後來牠反胃，當著他們的面把整個帶血雞籠又吐了出來，才曝光了這項異能。可惜的是，當時裡頭的雞隻無一倖存，已經被消化得只剩殘碎的骨肉。

　　「不，狕狕並沒有吃那個黑氣，反倒似乎很厭惡。」

　　封塵淨依舊沒有看向於望心，只是沉吟了一會，才緩緩說出內心猜測：「當時的情況看上去，比較近似於那縷黑氣……」

　　回想著那時，黑氣被狕狕體表的金紅淡光碰觸一下就漸漸消散──他搜腸刮肚，終於找到一個尚能解釋的詞語。

　　「……應該是被狕狕給淨化了。」

　　可那道聲音呢？那道聲音究竟是什麼？

　　又為何……會找上他？

　　封塵淨把懷中大貓攬緊了些，試圖藉此尋得一些安穩感。

　　一旁，於望心則是整個人愣在那，連嘴都微張著忘了要合上。

　　片刻過後，她才眨了眨眼，上前繞到封塵淨面前，指著他懷中那隻慵懶大貓，用難以置信的口氣說道：「你說的是狕狕？淨化？」

　　說著，她順手一把拎起狕狕那鬆軟的頸後皮毛，左看右看，除了肥，也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便又低笑一聲：「你這傢伙除了懶跟吃，平時就只會充愣裝無辜，哪時候多出『淨化』這種厲害本事了？」

　　「喵嗚──」被拎起的狕狕半瞇著眼，尾巴微甩，衝她不耐地叫了一聲，像是在抗議她的無禮，卻依舊懶懶地窩在封塵淨懷裡沒動。

　　見狀，封塵淨連忙拍開她的手，抱開狕狕，一邊挑起眉毛，語帶責怪地嘲諷說：「就妳眼拙！咱們狕狕說不準是什麼失傳的神獸血脈呢！當年若不是我及時阻止，牠整個族譜都得斷在妳手上！如今哪還有命讓妳開眼長見識？」

　　於望心一聽，差點被氣笑了，反唇相譏道：「倒是我的錯了？這種好吃懶做的血脈，滅絕只是早晚的事！」

　　話音甫落，她手中長劍一抖，立時祭出飛劍。

　　「人說亡羊補牢，猶未晚也。我現在就幫牠這一脈斷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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