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十一章　剖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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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如此詭異的屍體，封塵淨也是皺緊了眉頭。

　　他抱緊了懷中的狕狕，目光細細掃過屍體上下，並在腹部的位置停留了一會，隨後便開口問道：「鋒哥，這頭妖物是被你們殺掉的嗎？」

　　陳近鋒微微一愣，面色變得有些古怪，躊躇著說：「巡夜的鏡使聞到血味，趕過來時已經是這樣了，也不曉得這妖物是怎麼死的。」

　　「原來是這樣。」封塵淨恍然地點點頭，解釋道：「我看這屍體上沒有傷痕，還以為是文叔他們做的。」

　　聞言，陳近鋒輕笑一聲，語氣有些羨慕地說：「文朗他們幾日前就被派去執行特殊任務了。畢竟虛靈行者很稀少，又不像我們武師或是劍修，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便宜好用。」

　　封塵淨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思索片刻後，接著又問：「既是如此，你們如何確定這妖物就是兇手？說不準……還有漏網之魚。」

　　陳近鋒一頓，正要回答，原本安靜在一旁翻看屍體的於望心卻突然出聲。

　　「人確實是這頭妖物殺的。」

　　她的話頓時將兩人的注意力引去。

　　只見於望心蹲下身，將那兩條蒼白手臂的手掌攤開，掌心與指縫間明顯可見許多細碎的骨屑，與乾黏的碎肉。不難想像當時這妖物就是用這對手臂攻擊，將活人硬生生撕碎。

　　「……但是否只有牠動手，還不能確定。」

　　說完，她嘆了口氣，起身走向一旁，開始查看起屍體附近的環境，試圖尋得更多線索。

　　一旁，封塵淨則是一直盯著屍體那高高鼓起的肚子，神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們慢慢查，我出去歇會。」

　　陳近鋒見兩人似乎陷入膠著，便摸了摸鼻子，轉身回到宅院門邊，半倚在牆上，默默地看著他們。

　　眼看院內終於只剩下他們兩人，封塵淨又在屍體旁發呆了會，才挪步走向於望心，站在她身旁，以極輕的語氣說道：「那屍體不對勁。」

　　於望心一聽，眼神微微一頓，隨即偏過頭看著他，眼中詢問意味濃厚。

　　封塵淨心領神會，垂下頭低聲說明道：「尋常妖物死後，體內妖丹仍會持續散發妖氣，整個屍體表面都會被妖氣包覆。可這個……只有在腹部一點。」

　　「你意思是……這可能不是妖？」於望心眉頭緊皺，有些無法理解這個情況。

　　一直以來，在城中為禍作亂的都是妖，倘若如今這個不是妖……那又會是什麼？

　　「不知道……不過這屍體既然沒有變回妖形，可見眼下這模樣即是牠的原形。加上牠身上妖氣的異常……」封塵淨沒有把話說完，但言語間的懷疑已經很明顯。

　　天下妖族，無一不是獸鳥花草所化而來。

　　差別僅在於，大妖一類皆是上古血脈流傳至今，因此天生妖力高強，且原身多為異獸。

　　而普通妖類除了血脈近淺之外，亦有可能是長期受妖氣浸染，進而化妖。故而花草蟲魚鳥獸皆有，且靈智普遍較大妖為低，妖力方面亦有強有弱。

　　儘管如此，不論是靈鏡閣的藏書記載，還是世人的口耳相傳中，都未曾聽聞過有如眼前屍體般外形怪異的妖物。

　　這屍體……或許真的不是妖。

　　於望心思來想去，始終尋不得一個定論，最後只得向封塵淨提議道：「你說屍體腹部有妖氣，要不，我們檢查一下？」

　　封塵淨眼神微動，很快領會過來：「妳想找妖丹？」

　　於望心點點頭，輕聲解釋：「只要有妖丹，便定然是妖。既然你說只有腹部有妖氣，那妖丹肯定在那，尋一尋便知。」

　　語畢，只見封塵淨眼中閃過一瞬猶豫，似乎不太想做這種事，可最後他還是艱難地點點頭，應下了這個提議。

　　「妳來吧，望心姐。這種事妳比較在行。」

　　封塵淨隨口扔下這句話，便抱著狕狕回到妖物屍體旁邊，一臉理所當然地看著於望心，等她上前動手。

　　於望心明顯被噎了一下，無奈又不好當場發作，只能狠狠地瞪他一眼，權當發洩。

　　不過她也沒有要矯情的意思。畢竟，身為鏡使，這種調查相關的事本就該由她來做，封塵淨只是負責協助，況且現在他懷裡還抱著一隻狕狕，根本也騰不出手。

　　來到妖物屍體邊，於望心拔出長劍，對著屍體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稍微比劃了一下，卻沒有立刻動手。

　　儘管殺過很多妖、見過許多妖屍，可這種剖屍檢查的事情她還真是第一次做，心裡實在是有些遲疑。

　　她反覆握了幾下劍柄，將掌心滲出的汗水擦在纏布上，又舔了一下乾燥的嘴唇，深吸了幾口氣。

　　而後，眼神一凝──

　　宅院門邊，陳近鋒看見於望心拿起劍，對準妖屍不知要做什麼，心頭一跳，急忙叫了一聲想要阻止。

　　「喂！妳做什麼？」

　　可惜話未說完，只見於望心的長劍已經俐落地劃下，將屍體肚子剖開！

　　「這是……」

　　看著從妖屍腹中落出的殘屍碎肉，以及一個明顯發黑腫大的不明臟器，於望心整個呆愣在原地，一時有些看不明白。

　　封塵淨卻是馬上在那個臟器上看見了一小團妖氣，以及一絲黑色的不明氣息。那氣息混在淡淡的妖氣中，若隱若現，彷彿隨時會消散。

　　「喵嗷──」

　　一旁驟然傳來兇狠的貓叫聲。

　　原本安靜躺在封塵淨懷裡的狕狕，不知為何突然發難，猝不及防地掙脫他的懷抱，徑直跳到妖屍旁邊，豎毛拱背，對著那怪異的發黑臟器憤怒嘶叫！

　　「喵嗷──」

　　「狕狕不行！」

　　封塵淨連忙蹲下要把狕狕抓回，怎知狕狕動作極快，輕輕一躍閃到另一邊，繼續對著那黑色臟器嘶叫。

　　陳近鋒此時已趕了過來，看清狀況後倒也沒有發火，只是面露懷疑，有些試探地問：「為何要破壞屍體？是發現什麼了？」

　　於望心生怕解釋不了，連忙擺擺手，帶著歉意回說：「只是想看看肚子裡有什麼……說不定有什麼線索被這妖物吃了……不過看來沒有發現。」

　　她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地偷瞄封塵淨，想看他會不會有什麼暗示，然而封塵淨卻一直低頭緊盯著那個臟器，連一點眼神都沒分給她。

　　所幸，陳近鋒似乎信了她的說詞，輕嘆一口氣，又朝那發黑的臟器看去，眉頭皺起，蹲下身直接用手稍稍撥看了一下，一點都不避諱上頭會不會有什麼穢物沾染。

　　「怎麼回事？瞧著像發腐，可一點腐敗跡象也沒有……難不成是中了毒？」陳近鋒將那臟器翻過來，又輕輕戳了戳，一邊喃喃說著。

　　於望心一聽，也跟著皺起眉頭：「中毒？」

　　陳近鋒站起身，長吁一聲，雙手在腿上拍了拍，語氣有些疲憊：「沒有外傷，沒有打鬥跡象，也沒有咒術痕跡……偏偏這妖殺完人後，卻不明不白的死了，外形也沒有起變化……」

　　他雙手抱胸，偏著頭苦思冥想，一邊勉強拼湊出一個可能的推論。

　　「說不準是什麼新的變異妖種吧！只不過因為身體有缺陷，所以吃完人後，便意外中毒而死……」

　　陳近鋒言猶未盡，似乎也覺得這樣的推論不夠穩妥，但如果一直找不到其他線索，這樣的推論也足以向上頭報告交差。

　　於望心偷偷瞥了封塵淨一眼，見他已經回過神來，正把狕狕重新抱回懷裡，可依舊沒有出聲說話，於是也跟著陳近鋒點點頭：「這麼說似乎也有道理……」

　　「若是連你們也找不到線索，那就別浪費時間忙活了，咱們趕緊收拾收拾好回去交差。」陳近鋒抬起雙手活動了一下筋骨，順便打了個呵欠，懶懶地說道。

　　他可是從半夜就被叫醒過來調查，一路忙到現在也著實有些累了。

　　「可是……」於望心連忙出聲想阻止。畢竟這個妖屍身上的疑點實在太多，如果真有什麼遺漏掉的線索，卻這樣放棄調查，屆時出了事，她心裡也難辭其咎。

　　不料，她才剛開口，原本安靜站在一旁的封塵淨忽然冷不防插了一嘴。

　　「鋒哥，我曾在古典紀錄上看過，過去有種怪物叫做詭子，外型似人似妖，卻又非人非妖，幾無神智，無法溝通，且身負異能……」

　　他抱著已經安靜下來的狕狕，目光再次落在那個發黑的臟器上，沉默了一息，才說出心中的猜想。

　　「會不會咱們眼前這具屍體，其實不是妖物，而是……傳說中的詭子？」

　　封塵淨眉頭緊皺，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然而那雙黑亮的眼底卻藏著一抹難以察覺的淡漠。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夠看見，那縷纏繞在臟器上頭的黑氣已然消失無蹤，而連帶著徹底消散的，還有那團淡淡的妖氣。

　　這具屍體，如今看上去只是一個畸形的人類屍體罷了。

　　可他內心明白，這並非必然或偶然發生的結果。

　　封塵淨垂下頭把狕狕抱緊了些，眼神晦暗不明。

　　那個造成這一切結果的主因……正是狕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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