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師的隱形繩縛 - 第四章｜白衣

節十｜皮膚資料庫：白衣的碎片

冷藏庫位於展場西北角地下一層，經過四道生物密碼鎖與靜電隔離網。

這是「錯層皮」最隱密的空間，也是午夜皮膚市場對外唯一的存檔中心——皮膚資料庫。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8FZKczjX
每一張「被交易過的肌膚」，都會被以高密度神經感應膜包覆，儲存在零下七度的真空體中，供未來重建異能走向、驗證神經誓約、或作為歷史紀錄備查。

—

溫翎第一次進入這裡。

錯層皮打開最內層保管艙，從鎖槽中抽出一片透明壓膜——

那不是完整的人皮，只是一塊拳頭大小、帶著燒蝕痕跡的肩胛殘片，紋理宛如炭化的螺旋。

「Z44，代號：白衣。」

錯層皮語氣輕得近乎無聲：

「兩年前，這是她在市場裡最後留下的標記。」

溫翎凝視那片殘片，只覺得視覺開始輕微脈動，像有某種資料正試圖透過神經接觸層滲入她的眼底。

她試探性地伸出指尖，一觸即縮。

劇痛襲來。

不是身體上的疼，而是神經層級的撕裂感，彷彿有人將她的記憶深處直接打開，灌入了陌生的聲音、光影與……觸感。

—

【模擬記憶開始同步】

視角中浮現一間無窗的診療室，牆壁泛著刺眼的白，濕冷與金屬味夾雜。

白衣半跪在地上，一手按著頸後，像在掩蓋什麼。

有人站在她面前，聲音低啞：「再忍一下，我快完成了。」

鏡頭微微上移，出現一雙熟悉的手——帶著銀黑交錯的針戒，掌心內側有一道極細的逆紋刺青。

是沈夜漓的手。

然後——

電光石火間，畫面斷裂，疼痛爆炸式地湧入。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EGmqRObDC
視覺中閃過一行殘破語句：

「……把我畫進你體內，哪怕你記不得我了……」

—

【同步結束】

溫翎猛地後退，背脊撞上牆面，汗水濕透頸根。

錯層皮眉心微皺：「你……看到了什麼？」

她語帶顫抖，喃喃道：

「她不是被剝離的……她是自願留下來的。」

「這不是標本，是一封……藏進皮膚的遺書。」

錯層皮轉身，在資料面板上快速點選幾行代碼：「妳說的若成立，那這塊殘皮就不該在Z44分區，而該進入D0層——即自我獻祭者類目。」

系統短暫延遲幾秒，然後發出**「權限拒絕」**的警告音。

「拒絕？這是我的場域！」錯層皮怒不可遏。

螢幕上浮現提示語：

「該皮膚記憶已被D級創作者加密，解鎖條件為回聲主體自動觸發。」

錯層皮臉色驟變：「只有她……本人，才能解密？」

—

溫翎仍靠著牆，腦中餘痛未消。

但她明白，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沈夜漓遺失的記憶、白衣的失蹤、她自己從未解釋的痛覺超敏症，還有那段在展場中共同經歷的逆向痛覺吸納，全都指向同一個事實——

她與那段「被遺忘的關係」，並不是局外人。

她，極可能就是那段記憶中，缺席的另一個當事人。

—

她低聲說：

「我要再見她一面。」

錯層皮：「白衣已失蹤兩年。」

溫翎抬起眼，眼神沉靜如鏡：

「不，我不是要找回她。」

「我要讓沈夜漓，記起她自己。」

節十一｜神經誓約：逆紋重組

午夜十二點，錯層皮將展場中庭改建為臨時儀式場。

圓形空間中央，是一張由三十六條神經導線織構而成的「逆紋台」。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xTYuAoBBD
它不是用來記錄記憶，而是設計給失去記憶者，進行神經片段回溯——將另一位具備同步頻率者的痛覺，作為觸發媒介，逆轉記憶殘缺。

這種方式，稱為：神經誓約再生術。

極危險，極不穩定。

——尤其當痛覺供體也未解開自身過往時。

溫翎卻安靜地脫下外套，將鈦尺擱上儀式邊緣。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UVkGkRUL
她的衣料薄得幾乎透明，露出背脊中央一道從未出現過的暗紋，如水下光波般流動。

錯層皮目光驚愕：「那是……？」

「記得你說過，刺青顏料只會在主動覺醒時與宿主神經吻合。」

溫翎語調平靜。

「我從沒做過這個紋身，但它從我出生就存在。」

她緩緩躺上逆紋台。

導線自動感應到她的心跳節奏，一圈圈鎖緊於手腕、腳踝與頸後接點——全部非侵入式接觸，卻深切如骨。

「開始記憶同步……請輸入神經對象代碼。」

錯層皮在一旁輸入【S.N.Y-LV.3】，即沈夜漓的三階權限。

系統提示聲響起：「同步啟動。」

空間光線忽然傾斜，像是整個房間旋轉了九十度。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dRFQqltY
神經導線發出細碎鳴響，像有無數語言從遠方壓縮而來。

【主體：溫翎】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0qhNobLd0
【對象：沈夜漓（記憶鎖定中）】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1lFzNtHTo
【導通載體：Z44殘皮編碼 + R001逆紋線】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3AkltfbNN
【狀態：回溯連接中……】

—

一聲極輕的哽咽，從記憶底部響起。

然後，場景驟然沉入黑暗——

畫面一閃，是病房天花板的燈光，低矮，寒白。

下一秒，是躺在手術台上的沈夜漓。她的臉蒼白如紙，呼吸細如游絲。

「……你再不醒來，我就真的要把你忘了……」有人在低語。

語氣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慌亂。

然後，那人彎下身，把沈夜漓頸後的傷口覆上嘴唇，宛如吻，但更像一種原始的壓抑誓言。

一束電流貫穿視覺中心，導線突然震顫。

—

【同步狀態失衡！主體與對象痛覺界限模糊化】

錯層皮臉色劇變：「不對，溫翎與沈夜漓的神經頻率……完全重疊了。」

這代表什麼？

代表他們不是分立的記憶主體，而是曾經在某個時間點，共用過同一段痛覺記憶——

一種「極端感官交換」的結果。

—

記憶中，白衣的聲音響起。

她笑著說：「小翎，這不只是你的痛……這是我們三個的繩索。」

鏡頭定格在牆上，一幅未完成的刺青素描：三個彼此交錯的倒鉤符號，象徵——

共生、錯位、遺忘。

—

光線從記憶中心炸開。

現實中，溫翎猛地坐起，嘴唇濕冷，眼眸發紅。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yyDTZXlJc
她喘著氣，卻喃喃道出一句：

「……她把自己，藏在我身上了。」

錯層皮緩緩問：「你是說……白衣把她的神經痕跡，託付給你？」

溫翎抬起頭，背後那片水紋暗紋，此刻完全浮現，像某種密語圖譜。

她聲音輕得像風：

「她不是被交易走的。」

「她是為了……讓我們兩個，彼此記得。」

節十二｜重連前夜：疼痛共振

沈夜漓醒來時，逆紋台早已冷卻。

她沒有記得自己何時昏睡過去，亦無法確認剛才是否夢見什麼。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lDnrVcJ3a
唯一的證據，是她掌心赫然浮現的一道陌生紋路——

不屬於她的筆觸，不屬於她的記憶。

卻與她皮膚的紋理完美貼合，如同天生。

她盯著那道紋路良久，那是一段反向書寫的拉丁文刺青草稿，經由鏡面才能閱讀。

「et quod interligat dolorem, liberabit veritatem.」

「唯有綁縛痛楚者，得以解放真理。」

沈夜漓嗤笑了一聲，不知是對那句誓言還是對自己的無措。

這時，一杯溫熱的蜂蜜水被遞到她指尖。

溫翎盤腿坐在逆紋台邊緣，目光靜靜地看著她。

沈夜漓沒接過那杯水，只是喃喃：

「你進去了，對嗎？」

溫翎沒說話，只是將她右手緩緩握住，將她掌心翻轉——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rtpJUFo9
——對準鏡面。

刺青草稿倒映在鏡中，逐字清晰浮現。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8uLE4wocA
沈夜漓的臉色微變，那是一段來自她師傅「白衣」的語言，她曾在極少數訓練中聽過。

但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曾被刺上過。

她低聲問：「為什麼會在我手上？」

溫翎聲音很輕：

「那不是刺上的，是你的神經選擇了接受。」

「白衣留下的，不是圖案，而是一道權限。」

「權限？」沈夜漓蹙眉。

「讓你能在我身上，解讀她未竟的記憶線。」

空氣中沉默了幾秒。

沈夜漓忽然道：

「……你知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我若打開這條線，我們兩個的神經系統會永久同步，無法再封鎖彼此的痛覺——包括未來任何一場刺青。」

她語氣並不恐懼，只是冷靜地敘述一個風險。

但溫翎伸手輕輕拉住她的左腕，那裡曾經有一處舊刺青，如今早已褪去，只剩一層近乎透明的肌膚——

「你知道這裡曾經是什麼嗎？」

「是妳十六歲時，第一次用生物頻譜刺針練習時，刺在自己身上的**『空鎖』符號。**」

「你說，那是留給唯一能打開你記憶的人。」

沈夜漓怔了一下。

很久以前的記憶碎片浮現——一雙白皙的手在夜燈下翻動書頁，一個低啞的聲音說：「若有一天你不再認得我，就從這裡開始解開。」

她從未記得那人是誰。

現在，她不確定溫翎到底從哪裡知道的。

更不確定，她是否能承擔這場記憶重連的代價。

但溫翎沒有逼她，只是將另一枚小巧的「生物記憶針」遞來。那是她為這場儀式準備的針——名為「星屑回路」。

在插入皮膚時，會根據痛覺強度發出微光，並同步記錄雙方神經電流走勢。

—

「我不逼妳。」溫翎道。

「但這是唯一能找到白衣下落的方式，也是……我們唯一一次，彼此真實。」

沈夜漓垂下眼，靜默片刻，終於接過那枚針。

她說：「我不怕真實。」

「我怕的是，我會在真實裡認出你……然後再一次，忘了。」

溫翎沒回應，只是俯身，額頭輕輕抵在她掌心——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tnGE5Rh7
那道權限紋路的位置，像進行一場無聲的誓言。

兩人的呼吸，在逆紋台的圓心交疊，像兩條漸漸交纏的神經弦。

記憶未必能治癒痛楚，但痛楚或許，是她們唯一能共享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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