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我簡直是狼狽地逃離了那棟房子。
當時明明是盛夏,太陽毒得像把刀,卻莫名其妙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因為熱,而是因為那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像是無聲地被某種東西盯上了似的。那股冷意一路貼著脊椎往上竄,直到現在還未完全退去。
我甩了甩頭,銀白色的短髮因汗而有些貼在額邊,被我指尖隨意地撩開,顯得更加凌亂。回到家後我沒有開燈,只將百葉窗微微拉開幾道縫,讓暮色靜靜灑進來。光線安靜,像是給這一整日的混亂強行套上了一層安靜的外殼。
我坐在沙發上,低頭望向茶几。上頭攤著幾張照片和調查文件,全是這次事件的資料。
我隨手拿起其中一張,照片中的男子面目全非,身上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大片的砍傷凌亂又致命,有些深可見骨。這樣的殺意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有節奏、有意圖的……表演。
我視線落在右上手臂——那裡有一個圖案,是用尖銳物刻出來的,看得出傷口的邊緣還未癒合,還泛著淺紅色的血漬。那是一個升F音符(F♯)的記號,筆劃彎曲流暢,近乎病態地工整,彷彿不是刻在皮膚上,而是寫在樂譜紙上。
我指尖不自覺收緊,照片邊緣被我略微捏皺。
“Le Boucher Mélodique”(旋律屠夫)。
這個該死的代號像一根刺埋在我記憶深處。當初我剛升任正式警察時,負責的第一個案子,就是他犯下的命案
而那個案子至今仍未結束,甚至根本連起點都像是在霧中。
他總是留下看似明確的線索:音符、音樂片段、隱藏在空房間中的錄音裝置。但每當我們循線查下去,線索就會像被剪斷的琴弦一樣啪地一聲,斷得乾淨俐落。
太乾淨了,乾淨到像是在嘲諷我們的愚蠢。
我靠進沙發,仰頭閉上眼,手臂搭上額頭,像是想壓住腦海中紛亂的思緒。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那個男人,那棟房子,那張詭異的笑臉。還有他說的話彷彿在說“不是我找你,是你來了。”
我不喜歡這種主動權被奪走的感覺。
眼前那些照片與文件像是潮水一樣逼近,壓得我有些透不過氣。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能疲憊,不能鬆懈,但在這樣沉悶的氣壓下,意志也會被磨鈍。思緒開始飄遠,腦袋變得昏沉沉的——
我甚至沒發現自己何時閉上了眼,
只知道,再次陷入黑暗時,是沙發微陷的溫度,還有那張照片在指尖留下的觸感,將我拉進了一場無聲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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