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的S類觀察 - 雞是不會發光的

「我在四年前，以『魚人之光』的身份，派去了人類那邊做了半年交換督察。」

陳蕤實在是名不懂配合的觀眾，周承恪反了個白眼，只能認命用做簡單的句子給人解釋：「有次協助調查了件邪教崇拜案，那個自封是教主的光頭佬便是『喚靈師』。」

「我明白了。」陳蕤總結道：「你入了邪教，所以你也是『喚靈師』。」

「入你個頭。」周承恪眼角一抽，伸手狠狠彈上陳蕤額頭：「『喚靈』就是把逝去的靈魂招回來，完全不是邪惡東西，是那光頭在裝神作怪。」

「……好吧。」

額頭受襲，陳蕤眼角滿是吃痛的委屈，周承恪剛才是用上全身力氣將手指彈過來，只要再多點力，他肯定自己跟着就會腦震盪。

紅就肯定紅了，就不知有沒有腫。

陳蕤抿了抿嘴，可吃了教訓的他，卻完全不敢跟周承恪抗議。

「其實網上也有大堆『喚靈』的分享，只要有心，從裡頭撈出做法不是問題。」周承恪沒有理會陳蕤的可憐兮兮，繼續道：「我出於興趣查了遍，基本也理了個大概，見着死者家屬哭我心裡不好受，就喚靈讓他們作最後道別。」

陳蕤聽着周承恪慢慢變得唏噓的語氣，按着額頭的手緩緩放下，要扭轉鮫動不動就殺人的天性難若登天，且在陸上大家都收起鱗片學着人類只露着四肢，提防並不容易，很多魚人莫名其妙就會被殺性突起的鮫殺害。

「你做的事很有意義。」

「你知道就好。」

「這麼有意義的事，你向死者家屬收取金錢？」

「……材料費也是要收的吧。」周承恪忍着再彈陳蕤額頭的衝動，咬牙提醒：「我是做有意義的事，不是做慈善。」

「理解的，意義家。」陳蕤點頭，周承恪說的話有些徧玄虛，但他卻無條件選擇相信，對他來説，不論是招靈還是看風水都是差不多的玩意，他來找人已經猜着查案方案不無避免地會朝這些方向發展：「你打算把兩名死者招回來？」

意義家周承恪覺得陳蕤在嘲諷他，但對着人家紅了的額頭，並不心虛的他還是放棄了再度追究，他道：「我到底是自學，不能兩位都找，每次只可以招一位，而且要隔上三個月才能進行召喚。」

陳蕤瞄了周承恪一眼，他在想，要是他評價一句「你好廢」，對方會不會再彈他？

不知自己已經逃過第二劫的三白眼小子覺得會。

「別這樣看我。」周承恪承接着陳蕤的目光，不好氣地哼了聲：「若不是我會這招，我們就真的只能坐着等消息了？」

「那陳艽和曾慧敏，我們要招那位？」陳蕤想想也覺得對，便不再發表對周承恪特別能力的意見，而是蠢蠢欲動在沙發上暗示：「陳艽賭馬，我們也許會有話題。」

「……」

是叫他招隻賭鬼出來，然後死人和活人齊齊討論今天8號東風仔的表現？

周承恪眼角一抽，覺得那畫面過於好看他承受不了，再說他並不認為兩個賭馬狂聚在一塊能好好説話，於是他果斷決定：「這兒離啟克碼頭比海濱公園近，我們找曾慧敏。」

「……嘖。」

「喂，我聽到了。」

入夜之後，周承恪和陳蕤雙雙站在了啟克碼頭的二十四小時開放草地。

前方是海、後方是通向登船口有蓋走道，這片用人工草地鋪出來的綠色地區，是少部分沒有安裝監視器的戶外用地。

畢竟，這裡除草甚麼也沒有，裝來也不知監甚麼。

發現曾慧敏屍體的位置還是被封着，若他們要溜過去，肯定讓「魚檔」通知警方，部門跟部門的通知以天計算，等批准發下來，都知過了多少天。

反正，周承恪拍着胸口保證，不用限死在案發現場，要招的話附近位置也是能招着的。

陳蕤看着蹲在地上不知拜甚麼的周承恪，沒打算借機自學的他瞄了兩眼就側開臉，目光由停職督察擴闊至平靜的海面，沒有輪船泊岸又發生了兇殺案的碼頭除了他倆根本沒人來。

晚風拂到臉頰，帶着來自海洋的咸味，離陸魚人的本能隨之在身體爆發，陳蕤強迫將眷戀的視線從海水移走，移到那處連個死了人緊急出口的有蓋走道上。

為了能狠狠割一波，由地鐵站到登船口約二十分鐘的路程，碼頭公司花大錢建出了有蓋走道，再順便劃了為數不少的店舖賣紀念品，如此，乘客和商店租戶的錢都能雙雙放入袋子。

像是塊塊磷片貼起來的走道外型，然後說為了弄出翱翔之意而大幅度朝上翹起的終點，陳蕤看着這一切，心裡只能感嘆設計這玩意真不是他能看懂的。

「來，粽子馬徒，別想着甚麼活都是我幹，你也要過來幫忙。」

周承恪的一聲喊回了陳蕤對設計的感概，不管是白天還晚上都沒有神采的三白眼朝後瞄，金紙看着是有着某種規律灑在地上，圍着倒着燒酒的小紅杯和寫着曾慧敏死亡日期的符紙，還有……還有剛才過來碼頭時從超市買來沒有特價的進口冰鮮雞。

嗯，畫面有點奇特。

但陳蕤選擇不說。

「你要我幫忙甚麼？」

「我算過了，十五分鐘後是喚靈的好時間，那時我會唸經文，而你拿着這個——」

周承恪從他的黑色背囊一包白色扁平玩意，細看之下原是擦手紙將某物疊疉包纏，陳蕤眼皮子一跳，他覺得，這件他要拿的東西絕不是甚麼好東西。

果然，所有擦手紙被撕走之後，透明的保鮮袋便露出來，而在保鮮袋裡頭的，是把每名家庭主婦都渴望的……雙人牌菜刀。

他就說出門前周承恪在廚房叮叮噹噹不知在搞甚麼，原來是——將自己家裡那把菜刀包來碼頭？

「甚麼表情，能用的刀就是好刀，沒見過世面別出來丟架。」周承恪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甚麼問題，他迫着陳蕤用僵硬的手拿上菜刀，繼續吩咐：「當你聽到我喊『起』的時候，你在拿着刀，將雞頭斬下來，聽到沒有？」

「……」

陳蕤看着自己手上的刀，再看看地上的雞，鬼片他少看但基本也知個大概，這類的儀式是會有獻祭的一環，然而——然而——

絕對不是用死透正在室温解凍冒水的冰鮮雞、還有平時用來煮飯的菜刀吧？

「你平時也是這樣子喚靈……」陳蕤的太陽穴忍不住發痛：「用你的私家菜刀？」

「我平時都是讓死者家屬自己買把來。」周承恪理直氣壯道：「不過都是雙人牌。」

「……你喚靈的成功率是多少？」

「我是自學，怎麼也差上些少，大概五十左右吧，不是次次都能成功。」

「……」

所以真的有死者被冰鮮雞和雙人牌菜刀吸引而現身？

陳蕤低頭瞄了瞄手裡的鐡刀，即便隔着一段距離，他鼻子也聞到上頭未洗淨的蒜頭味——

曾慧敏喜歡蒜嗎？

「時間差不多，別廢話——記得，我說『起』的時候你就斬雞頭。」

周承恪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再叮囑了聲就開始點香，陳蕤口有難言看着對方的動作……

算了，掉哪媽頂硬上，賊船已上，他除了配合還能做甚麼。

「我佛你你佛我超級無敵我愛你天下無敵我愛你……」

句句絕對不是用成招魂的句子從周承恪嘴巴吐出來，陳蕤聽着就覺得上秒想着配合的自己是個智障、不，也許由他打定主意找上這人的那刻起，他已經證明了他是個智障。

「……絕世無敵我愛你——『起』——喂，陳蕤！」

陳蕤滿腦子「智障」，完全沒留意那堆「我愛你」中突然插入了一個「起」，周承恪被對方的放空氣得半死，迫不得己只能在作法途中喊人名字，陳蕤一個激靈，急急回神將進口冰鮮雞的雞頭斬下。

「咯——」

鬼使神差地，耳邊忽然響起了聲雞啼。

死雞不可能會發出鳴叫，陳蕤臉色微微一變，這下他不得不相信周承恪那堆「我愛你」居然真的有幾下功夫，然而，更驚人的事情接着發生，被斬頭的冰鮮雞猛然爆出強光，一道道似是射線般從雞皮上的每個毛孔透出，而被挑走眼珠子的頭顱，卻被甚麼壓成灰般原地消失。

「可以合眼，但腳千萬別動！」

周承恪的大喊劃破強光傳入耳裡，陳蕤自然動也不敢動，他實在不知眼下發生着甚麼，還是那句，鬼片他少看但基本也知個大概，這類的儀式——

雞是不會發光的。

但周承恪放了話，陳蕤便很有保護眼睛自覺地合上眼睛，眼皮子在感覺得強光過去、環境回復黑暗後，才慢慢吞吞地重新張開。

「爾等凡人，還不速速前來伏拜！」

一把接近尖叫的刺耳孩童聲在身前響起，陳蕤腦袋無法自控地清空發白，他望着曾經放上冰鮮雞的位置，此刻居然站着個……男孩。

身穿盤領大袖紫袍，長髮插着銀紅簪花，看着只有五、六歲的男孩一身古裝打扮，透明的下半身暗示他非人身份，但就——

這明顯不是曾慧敏。

周承恪：粽子，記得，我說『起』的時候你就斬龜頭、呀，不，斬雞頭

陳蕤：……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MN4gHi7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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