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蕤再次吞了吞口水。
宋啟克由現身一直受他冷暴力,既能和周承恪聯合狼狽為奸,性子應該也和鮫人差不多經不起嘲笑,在撒牌前對方必須忍耐,但來到此刻——為甚麼還要忍耐?
果然,他開口幾句,宋啟克就忍不住,嗓音直接由裝模作樣的正太聲變成了大叔音。
他就知道,孩童模樣只是宋啟克用來軟化自己戒心,哪管他虐兒般完全沒上當。
「粽子,你糟了,這次換他動手。」周承恪比他更清楚宋啟克變聲是甚麼意思,手上的刀晃了晃,他朝陳蕤揚出了笑意:「你會死得更快。」
陳蕤瞄了周承恪一眼,沒有說話。
他有點理解為何對方可以創立了一個成功煽動信徒赴死的邪教,和范天問那種唯我獨尊,動不動就暴戾起殺意的普通鮫完全不同,這鮫到現在都沒有流露出同類那種藐視眾生的嘲諷,言語談吞還勉強算得上斯文,那些沒腦的崇鮫派,還不迷得將他的話當成聖旨。
不過,他倒是寧願周承恪能像范天問般,這副不三不四的樣子,由他確認對方是鮫的一刻,他就覺得——偽善得令他作嘔。
「你看甚麼看,還指望他出手嗎,呵,沒有這個機會!」
周承恪搶了陳蕤幾秒的心神,被忽略掉的宋啟克更加憤怒,他在空中朝上翻滾,然後——轟的一聲,似是悶雷的聲音在天台爆發,大塊大塊的肉塊撒落在地上,不是甚麼正是被暴力解體的冰鮮雞。
發霉的雞味傳入鼻子,陳蕤腳就忍不住悄俏朝後挪動,受益於他那對總是無神的三白眼,讓他即便來到此刻也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但在這個他必須單人應對的天台上,他其實……真的慌得很。
雞肉散地後,宋啟克那半透明的軀體就吹氣般膨漲起來,直接由三頭身拖拉成一條三個成年男子疊起來的長物,皮膚被長出來的黑色鱗片覆蓋,四肢縮進腹部不見蹤影,圓滾頭顱變得扁平的三角型,瞳眸化出了腥紅血色,舌頭尖頭分叉吐到半空,白色虎牙長成了兩根尖刺,在張大的全黑大口中份外分明。
「陳蕤,這才是我的真身,你看到我是甚麼來着嗎?」
伴着嘲笑聲,化出真正形態的宋啟克落到地面,此刻他不再是人身,而是一條光頭顱就比陳蕤整個身子大的巨蛇,闊大的尾巴在周承恪前的地面揮了一下,剛硬的混凝土馬上便埳了個滿是裂痕的小洞。
哪來的鬼——不、哪來的邪物可以做出這等物理破壞。
陳蕤努力蹦住想要發軟的身體,背上的冷汗已經將褲頭沾濕一片,巨大的壓迫感由頭皮頂處傳開,想逃開但又感知到自己無法逃離,大抵被貓頭鷹盯上的老鼠也是這個感受。
臭氣從宋啟克嘴裡傳來,像是腐爛又像是血腥,他忍着掩鼻子的衝動,議事論事回答:「你是一條蛇。」
「……」
「……哈哈,粽子,我怎麼不知道你會裝傻?」周承恪把玩着手上的刀插嘴:「你說得出我是蛇亞,怎會說不出牠是誰?」
陳蕤抿了抿嘴,周承恪點破了他,他其實清楚宋啟克是甚麼。
蛇給人的貫有印象並不好,拿着雞來拜給人的感覺也比蛇正,周承恪好選不選,為甚麼要挑蛇作為邪教供奉神明?
因為他身邊有條蛇。
而那條蛇可以配合他故弄玄虛。
陳蕤找不到這樣的一個存在,那麼,只能是那條蛇早已在他們身邊,他沒發現而已。
「我看到了,陳蕤,你的腳在抖——怕得不敢叫我的名字是吧?」宋啟克血紅的眼眸彎起,沒錯,陳蕤應該要怕他才對,不止是周承恪,牠也必須在對方畏惧之列上:「來自神界的相柳大人,現在就在你眼前……」
「你不是相柳。」聽到宋啟克的自稱,陳蕤即便腳抖也要出言打斷:「相柳是九頭蛇,而你——將你上身和下身的全部加起來,頂多三個頭。」
「……」
「噗,這下粽子他說得對——他算你三頭而不是單頭,你應該謝謝他。」
「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有了周承恪半取笑的打趣,宋啟克的語塞頓時化作了氣怒:「咬碎你身上每一根骨頭好不好——」
散發着臭氣的黑嘴張大朝人咬下去,完全不像是咬碎骨頭而是要連骨吃進肚子,陳蕤胸口一緊,腿拉開就朝着附近幾座疑似發射塔的後方躲去,想用阻礙物將自己和巨蛇隔隔——
轟。
一聲巨響,根本不用動只伸頭追上的宋啟克,光是兩隻尖牙就將整排發射塔咬成破碎在空氣中的爛鐡,好幾塊甚至彈到陳蕤聞聲轉回來的臉頰,鋒利的切口 劃過皮膚,血液瞬間就滑了出來。
「哈,我聞到血的味道——」
宋啟克出擊失敗但完全不氣餒,相反,牠情緒變得更為高昂,陳蕤被自己一下殺掉有甚麼意思,對方反覆躲來避去,在牠的嘴下盡展狼狽,這樣牠才能報被欺負的仇。
「陳蕤,別以為你的業哥會來救你,你的手機壞了、你那隻嘔心的耳骨夾沒了,誰也不知道你在這裡!」
眉頭無法自控皺起,陳蕤用手指抹走臉上的血,他就知道手機黑屏是周承恪——或者是宋啟克做的好事,他們要斷掉他對外界的聯絡,好成為一塊可以沒有時間限制玩弄的肥肉。
至於耳骨夾,行,他現在也知道為甚麼要把他丟垃圾站了,在沒通知梁業的情況下梁業卻能精準找到他,便試出了他身上帶着定位追蹤,放眼他身上的打扮,除了那個骷髏耳骨夾,又有甚麼能成為追蹤器?
大概是這樣,周承恪才要他扮女裝,畢竟一名不外眼的女性,是必須要除掉那麼顯眼的耳骨夾的。
「哈,陳蕤,步伐慢了下來,跑不動了嗎,整天斬雞斬得這麼開心,現在有甚麼感想?」
感想就是痛。
陳蕤的三白眼也抹上絲隱憂,宋啟克的攻擊比他想像中還要厲害,但——不打都開始打了,他後悔也改變不了。
再者,和對上周承恪,宋啟克這個對手,是他自己選的。
「你躲你的范Simon簡直就是小丑跳舞,我幾乎都要笑出聲了,你現在——我叫你跳給我看!」
宋啟克再次把嘴張大撲過來,陳蕤咬咬牙,不就是要自己跳舞逗蛇?
行,他跳。
斜眼瞄到幾步外的水窪,他裝出慌忙逃避的樣子用力跳上那裡,嘩啦的污水飛濺聲傳入耳裡,他適時改動腳下方向、迅速扭腰、背部朝天——呯的一聲,他像隻小狗般跌失平衡滑倒伏在地上,恰好是隻朝着巨蛇舉高屁股的投降姿勢。
「哈——哈哈哈陳蕤你這是甚麼姿勢,周承恪你看到嗎?」
「看到了,你停一下,我拍張照留念。」
宋啟克和周承恪齊聲嘲笑,陳蕤抬起被污水沾濕的下巴,眼底閃露出劫後餘生光芒,只要他露出了醜態——哪管那刻他把弱點全曝露可以一擊即殺,攻擊都會惡趣味停下。
而他盯的是這點。
沾着血的手從鎖骨處伸進衣內,周承恪給他準備變裝衣服時,沒給他買胸圍但就買了內衣外衣連在一塊的t-恤,他不是女人,沒兩那團脂肪需要承托,於是他便讓女人知道後大概會追殺地——將那兩處當成貼着胸口的袋子。
梁業給他的可不是單單耳骨夾。
梁業跟他的默契,根本不需要他開口告之宋啟克這監聽器的存在。
聲稱用來擋爛桃花的指甲油試出了宋啟克的不適,那麼,只要工具再升級,就能滅掉整隻宋啟克。
梁業在通訊上暗示,他問過,周承恪一看就是外行人,招上宋啟克那種程度的邪物,怕是直接用命來維持牠現世,只要把蛇搞定,另一件自然也會跟着搞定。
從胸口抽出那張唯有「陰間大學」那幾隻字才看得懂的符咒,陳蕤將自己的血抹在上頭——他相信梁業、相信對方給他的是件一箭雙雕的武器。
「粽子你還要伏在地上伏地甚麼時候,難不成想我上你……」
周承恪給陳蕤變裝的女包小的可以,就是不讓人偷藏甚麼刀子,赤手空拳是贏不了鮫贏不了蛇,所以才會勢在必得地讓宋啟克中斷攻擊,然而,照片才拍得了一張,他卻忽然發現不對勁。
起霧了。
濃郁的白霧無聲顯現,將他幾步外的蛇尾模擬隻成了一堆陰影,再遠些許的蛇頭,直接消失不見。
「陳蕤,好樣的,還留了手?」
宋啟克的聲音劃破迷霧傳過來,牠幾乎不用半秒就看出是誰搞鬼,牠晃頭朝着陳蕤曾經的位置撞去,轟的一聲,地面坑出了大洞,那裡的人卻不見蹤影。
在天台後門待機的梁業:我可以出場
吾知來:你先出來才可以出去
梁業:(望了望自己坐着的坦克車)我出來怎樣支援阿蕤?
吾知來:我不要碼坦克車大戰超級大蛇,你不准出場
陳蕤:……坦克車是怎樣開上天台的?
所以故事名不是S類觀察,是蛇類觀察 (其實兩個都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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