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騎士府邸時,已經日落黃昏。
施薩仍然興致勃勃,還不斷吹噓自己將會在戰場上多勇猛,李斯特只是微笑傾聽。
直至穿過冷清清的市場,兩人在市場外分手,施薩回去東南區的家,李斯特則回去西南區。
李斯特慢慢踱步,回到家門前,聽見今世父母和姐姐在閒聊。
家人語調輕鬆,顯然還不知道高麥山爭奪戰的安排,李斯特心想是軍機大事,還是先瞞一瞞。
「孩子,你這麼晚才回家?聽說你剛才去了恩格大人的家,沒甚麼緊要事吧?」少婦模樣的海倫,一邊關心親愛的兒子,一邊替丈夫梳爾搥背。梳爾與俏麗的妻子相比,外表要年長得多,而且個子矮小,身材肥胖,與三位家人沒半點相似。
李斯特向父母報以微笑,說:「沒有,去閒聊一陣子了吧。我今天練劍很累,先去睡覺了。」
海倫著緊地說:「哎,你不吃飯嗎?」
「不吃了,我在老師的家吃過了。」
大姊珍妮走過來,滿面狐疑說:「真的沒有要事嗎?我聽說達利來過找你們時,慌慌張張的⋯⋯」她與李斯特的相貌有八成相似,只是臉蛋更細一些,眉毛瘦長一些,身材高佻窈窕,穿起樸實的青布裙,與母親海倫一樣都是美人。
「沒有啊,有要事曼治還不馬上告訴你?」李斯特戲謔一下,見珍妮俏臉一紅,他擺一擺手便回去臥室,乾脆沒有點燈,直接躺在床上。
床是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面的棉布只能讓人暖和一些;格林鎮在海牙王國的西南部,四季清涼。這裏沒有溫度計,但李斯特感覺每日白晝都不過攝氏二十度,晚上也許是攝氏十度左右。
他去過蘭特郡內不少地方,最遠路程不過三天,氣候與格林鎮相差無幾。但是他在書本讀過,海牙王國幅圓遼闊,既有雪山、亦有草原,距離蘭特郡不遠,還有一個狹長的沙漠,沙漠的入口,也就是海牙王國勢力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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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特再次睜眼,已是日上三竿,原來昨夜不經不覺睡著了。
他還想賴床之際,忽然聽見曼治的聲線,便深知不妙!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Jl6KBZvsx
果然不一會兒,大姊珍妮緊張兮兮衝進臥室,紅著眼說:「你要去打仗嗎?曼治剛剛把事情都告訴我了,你怎麼瞞著我們!」
李斯特有些不知所措,哦哦虛應一句,避開大姊的眼神,慢條斯理起床,步出臥室時父母和曼治都在家中。
曼治望著頭髮蓬亂的李斯特,立時無奈苦笑:「我沒想到你還沒告訴大家。」
李斯特笑說:「喂,軍事機密,我小小新兵怎敢亂講。」
母親海倫的俏臉已苦得不像話,倒是父親梳爾一臉莊重,一雙厚重的大掌,拍一拍兒子的肩,說:「父親老了,不能陪你上戰場,你要靠自己好好打這場仗,別失了格林軍的威風。父親會給你們打造最好的裝備,你們也要全力以赴打勝仗。」他是鎮內的首席鐵匠,也自然而然包辦軍隊的武器裝備。
姑勿論親疏,李斯特還是挺尊重這位能幹而開明的「父親」,可是當他想及自己的實際年齡,比梳爾要老上十年,就很難仰慕對方。
珍妮倏忽鼻子一酸,就掉下眼淚,抱著李斯特哭哭啼啼說:「曼治說了,今次不是以前的任務那麼簡單。你可要答應姐姐,別這麼輕易就死⋯⋯」
熱淚盈眶的海倫連忙拉住女兒:「別講不吉利的說話!」
珍妮吼叫一聲,嚷著:「我偏要說!李斯特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否則我不會饒恕你!」
「好了好了!要哭便自己哭個夠,別讓李斯特難受!」梳爾有些生氣,硬是把妻女都拉開,曼治也只好硬著頭皮,幫忙拉走女友,但少不免要捱些拳頭了。
情況有些混亂,李斯特卻感覺到滿滿的愛。
他覺得自己很幸運和感恩,轉生投胎到美滿的家庭,而且每人都待他都這麼好。
在這個異世界,光是疾病和戰亂,就讓許多人家破人亡,更遑論相處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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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格林鎮北區的正規軍營。
格林鎮傾盡全力,連同格林騎士恩格,總算湊夠四十名軍人。軍人忙於與親友道別,恩格則忙於與守備軍的隊長交代防務。
蘭特鎮派來三十名軍人,接掌格林鎮防務,目的除了提防盜賊入侵,更重要是以市民為人質。
在海牙王國,這種人質安排十分常見。可是當恩格看見來接手的守兵,只是一堆嘻皮笑臉的義務軍人,不禁暗地嘆息,只好祈求沒有盜賊團乘虛而入。他亦隱隱感覺接下來是一場硬仗,否則以勳爵大人的心計,不會把精銳全都放在前線。
到場與李斯特道別的人,除了父母和姊姊,還有曼治和他身旁的少女。
少女比李斯特小一年,一襲柔順的金髮、明亮的碧綠眼珠、簡潔大方的白裙和布鞋,與曼治有幾分肖似。
她是嘉維琳,曼治唯一的親妹妹,恩格及至全鎮都寵愛的小美人。
嘉維琳一臉哀愁的走近李斯特,然後捧著一隻純銀戒指,溫柔地說:「這是哥哥幫忙打造,我在上面刻了祝福字句,祝願你平安歸來。」
在大家眼中,李斯特與嘉維琳是一對青梅竹馬的小情人,李斯特理應欣然接受,然後擁抱對方,李斯特卻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收下禮物,但只淡淡說一句「謝謝」。
嘉維琳倒沒想太多,畢竟她熟悉的李斯特,就是如此冷靜和不擅表達。她雖然忍不住淚涕,但忍住了哭泣,輕輕抱一抱意中人,便與曼治回到父親那邊。
此時,施薩大剌剌走過來,搭住李斯特的肩,嘴賤笑說:「不喜歡嗎?不喜歡就讓給我吧!」
李斯特登時肘擊施薩肚子,對方哎唷一聲退後幾步,周圍的人都笑起來,李斯特則把銀戒藏在腰帶的袋子,貼身帶備。
大家都認為二人天生一對,然而李斯特心裡很清楚,自己對嘉維琳,沒有半分男女愛慕之情。
他不是不喜歡青春少艾,而是他今世擁有的人生,是完整的十六年。若論實際年齡,甚至比四十餘歲的恩格和「父親」梳爾,還要年長許多。他見證著嘉維琳從牙牙學語,到亭亭玉立,就像看著朋友的女兒長大成人,實在萌生不到任何非份之想。
他已經與曼治提及過,別讓嘉維琳泥足深陷。但是曼治一來覺得二人很登對,二來也不好意思插手妹妹的私生活。而且嘉維琳屬於外柔內剛,越是壓抑,越是反應激烈。
兩人又擔心對嘉維琳打擊太大,只好讓李斯特盡量冷淡對待嘉維琳,待時間慢慢沖淡她對自己的眷戀。
當然,李斯特有時候還挺享受這份被愛的感覺,畢竟久違的青春感覺,對中年大叔來說,是多麼難得⋯⋯
但每當想到自己有此念頭,就不禁罵自己一句「賤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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