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妳看不見的光裡，我一直都在 - 裂縫

——家瑜——

晚上的燈光有點黃，我坐在沙發邊，抱著歐北加，聽牠發出小小的呼嚕聲。

電視開著，但我一點也聽不進去，只是習慣性地讓聲音不讓家裡太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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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還沒下班。

我知道她今天去盲人重建中心上完最後一堂課，說不定正努力適應新的通勤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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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著她放在桌上的保溫瓶，指腹順著瓶身的凹槽劃過。

這是我挑的。我花了三個晚上找資料、比較材質、去賣場親手摸過，只為了找到一個適合她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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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是我每天握著它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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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口渴，而是因為，只有這個重量，能讓我確定她還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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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常常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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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到自己坐在文件堆裡，眼前一片模糊，我看不清字。

耳旁響起侯前輩的大喊：「這份資料內容有錯！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跟妳搭檔的人有夠可憐、有夠辛苦！」

「妳真的一點用處都沒有，到底有沒有在用心啊！」

我想回頭說句對不起，但發不出聲。

我只能雙手撐著，努力把檔案從堆積如山的資料裡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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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全身是汗，臉上還有熱熱的痕跡。

我不知道是夢裡流的，還是醒來後才落下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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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時候，我不小心把洗髮乳掉到地上。

彎腰撿起來時，一陣暈眩襲來，我差點跪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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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了，背貼著牆，任由熱水淋過臉。

我閉上眼，努力不讓嗚咽聲跑出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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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浮現那天會議後，侯前輩在我耳邊咕噥的一句話：

「湛霖乾脆辭職好了，卡一個位子沒來，讓同仁業務都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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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沒說話。只是低著頭，抱著資料，靜靜走出茶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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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句話像一根釘子，釘進了我胸口。

我一邊咬牙接下視障協助的任務、一邊重整整組流程，一邊笑著對湛霖說：「沒事，我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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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的是「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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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其實，是我耐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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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媽媽開著視訊打來問我：

「家瑜，妳最近這樣……妳真的撐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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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了筆，對她笑了笑。

「可以啦，我只是做得比較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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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再多說，只是點點頭，要我多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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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進了洗手間，門一關上，我就整個人滑坐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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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還握著湛霖的保溫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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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那瓶子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眼淚靜靜地流下來。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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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著保溫瓶低聲說。

「對不起湛霖姐姐，我好像…真的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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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放棄。

是那個不說話的我，正在一點一點地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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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想讓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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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怕，如果我說了，妳會更不快樂。

我怕妳會覺得自己拖累了我，怕妳自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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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沒關係，讓我再咬一咬牙。

再把自己縫起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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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點就好。

我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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